顾植民正欲拉着先生深谈,忽听一声哨响,原来几个红头巡捕1见此处人员集聚,便冲过来抓捕。先生哪还顾上闲扯,忙拉学生钻进里弄。
顾植民见巡捕气势汹汹,也不敢久留,急匆匆朝人多的四马路赶去。偏偏有个阿三像狗熊见了蜜,举着藤条,紧紧尾随不放。顾植民趁着地形熟悉,左拐右拐甩开阿三,趁着行人满街,一头钻进华夏书局。
风扇带来的悠悠凉风,顷刻间吹散他一头臭汗。顾植民奔跑得急切,犹自上气不接下气,正欲倚在柜台喘息,抬眼看到里面坐着的竟不是小董,而是一名脸面白净的伙计。
“这位先生,侬要买啥书?”
顾植民猝不及防,顿时结巴起来:“啊买不是,那个,小董人去哪里了?”
这句话让新伙计心生狐疑:“董哥吗?上午司理带他去印刷所,故唤我来,权在这厢代他掌班。侬找他做甚?”
“找他找”
顾植民欲编个借口,忽然嗅到阵阵芳香从楼上飘来。他精神一震,急忙问:“上面是不是有客人?是不是一位眉清目秀的女学生?”
“莫非先生来寻人?”
“寻人!对对,我是来寻人!”顾植民拍着伙计肩膀,激动到不知该讲什么是好,“好兄弟,感激不尽!一会请你喝正广和汽水!”
“哎哎,你这人,好生奇怪”小伙计还没讲完,就见这位怪客一跃三丈远,兴高采烈噔噔蹬冲上楼去。
顾植民站在三楼,他面前空空荡荡,只有一排排琳琅的书架,书架上整整齐齐c密密麻麻排列着一本本图书,犹如古时列阵待阅的士兵。
夏日的风从窗口吹进来,带来外面的红尘喧哗,若不是能寻到熟稔的芳香,他简直都以为自己再次错失良缘。
他心头直颤,想早点窥见芳容,又怕无故唐突了佳人读书的雅致。他放轻脚步,走过一排书架,又绕过另一排
依旧空无一人。
唯有奇香萦绕整个屋舍,既不知其所以来,亦不知其所以往。顾植民犹如近乡情怯的归人,刚要小心翼翼绕过第三排书架,忽听身后一声咳嗽——
他猛然回头。
午后的阳光从后面照过来,在一片耀眼而朦胧的光晕里,他看到有个穿素色衣裙的女孩抱着一本书倚在书架旁,正警惕地打量着他。
一瞬间,顾植民的脑袋只余空白。那是他无法比拟的容颜,甚至连百鸟翱翔的奇景都忘得干干净净。他只觉得斯人如梦,斯时如幻,就连脚下的地板也软绵绵的,仿佛踩在云朵上一般。正兀自陶醉,就听徐小姐又咳嗽一声。
“你,鬼鬼祟祟的,究竟是什么人?!是巡捕房的探子?还是我阿爹雇来的帮凶?”
“我——”顾植民一张嘴,险些将千言万语和盘托出,幸好这是书局,他猛然想起小董的叮咛,徐小姐是大家闺秀,若身份悬殊,断然不会与他讲第二句话
“误会误会,我是兵船面粉货栈的襄c襄理今天来书店是买书。”
“你?兵船面粉?”徐小姐语气有所缓和,不过语调里依然满是警戒。
“对对,绿兵船的货栈。”顾植民答道。小董之前曾与顾植民商议过如何发大兴c吹牛皮,想到米号本身兼营面粉,上海滩千家万户都吃兵船面粉,但却无几个人熟络面粉商号,这个名头大,门道偏,讲出去既能唬人,别人又摸不透底细。
“那好,请问是福新几厂的货栈?”
“啊!”顾植民但觉短衫又被汗水打透。小董明明说,大家闺秀都十指不沾阳春水,对柴米油盐酱醋茶一窍不通,所以才想用面粉栈襄理来卖野人头2,岂料徐小姐对面粉也十分谙熟,她不但晓得兵船商标,居然还晓得出产工厂。
幸好仗着在米号混迹多年,不至于被她问住,顾植民于是一梗脖子。
“我打理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