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转寒,我终于动身前往齐州,启程那日上京已下起了小雪。我没有大张旗鼓地像个一等公爵那般招摇过市,而是悄无声息如平头百姓迁居。凛也如与我说好的一样,不曾前来相送。
马车背向上京城门渐行渐远,我探出身子隔着迷蒙的飞雪望着城墙上“上京”二字,竟已小得模糊不清。记忆中它们明明有一人多高的,我和子凌曾爬到城墙上去比过,还被我爹的副将当场抓住。一人一条绳索从城墙头上扔下来将我们套住,我爹问讯匆匆赶来,两只手各抓着两条绳索的一端,将我和子凌拎了上去。事后还被他老人家罚在梅花桩子上扎马步扎了三日……
收回飘远的思绪,再看那座熟悉的城门,已然模糊的连轮廓都看不清,仿佛已淹没在天地连成的一片白中……
上京冬天来得早,泉城却是要腊月以后才下雪的。我原计划着冬月前赶到,无奈身子受不住长途劳顿,时快时慢地赶到棣州时,都已数九了。
每年这几日天色都黑得早,棣州虽靠南些,却也不待用晚膳时便黑得不宜赶路了。玉碗儿仰头看着天上的星子问我,“爷,咱们进棣州城找间客栈住下吧。明日是大晴天,您身子若舒坦,咱们可早点启程,说不定一日便能到青州。”
我点点头,“进城吧。”
官员离京公干,依律是可以住驿馆的。偏我不愿住,地势偏僻没有客栈投宿时,宁愿绕路借宿在村落的农户中,也不住在官家驿馆。
毕竟,往后我便不是大宁命官了。虽则明知住与不住都无甚分别,凛甚至不会过问,却还是固执地在心中给自个儿划了一道坎。
同是大宁国的南方小城,棣州与青州离得不远,风貌却有天壤之别。青州城人口稠密,农工商业俱颇为繁盛,纵是天黑之后也是处处灯火烟柳画桥,逢初一十五或各大小节,更是人头攒动热闹非常。而一入棣州却满目萧条,正应是酒楼餐馆开门迎客的时辰,街上却只三三两两的男子匆匆而过,不见有女子或孩童出门的。
两城的区别不过是青州与梁国的齐州毗邻,百姓常有些商贸往来,而棣州不与梁国连通。
曜日凛与我同登寒鹰塔时曾问,那些被大梁夺走的州县,昔日为大宁国土时是何光景?我在那之前不曾去过梁国,没有见识过建京的笙歌浓酒、盛世升平,没有见识过钱塘的市列珠玑、户盈罗绮,可凛是见过的!
亲眼见证了夏梁的繁华与我大宁的萧条,如何还会有此一问?纵一统大江两岸,幅员辽阔无际,若不能使河清海晏国泰民安,国将何以为国,君又怎堪为君?!
凛要的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还是安居乐业百姓晏然,我心里已有了质疑。或许这质疑本身,就是答案。
“大爷!”玉碗儿在马车外唤了我一声,我才意识到自己方才想了多少忤逆犯上的东西。
我掀开马车轿帘,见玉碗儿立马在马车边上,“大爷,这棣州城怕是要宵禁,亏得咱们及时进城了,方才我去绕了一圈回来,见城门已然关了。城中客栈不多,咱们赶紧投宿吧。”
我点点头,“你选一家便是。”
实则城中只一家像样些的客栈,掌柜与小二也蔫蔫巴巴的没个精气神儿,见我与玉碗儿两人进来,随意问了句什么,我竟是没有听清。
也是忽然分心的缘故,门口的灯笼挂得有些低,我钻着身进来便不免抬着头往上看,却见二楼走廊上闪过一个人,身形有几分像广廷。再定睛看了一回,莫说二楼走廊是静悄悄的,纵一楼的大厅也不过三两桌打尖的客人。
大约饿了大半天,眼花了,我只好问那小二,“小二哥方才说什么?”
小二却也没有不耐烦,仍旧是无精打采罢了,“客官吃点什么,有打卤面,也有面粥和小菜。”
好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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