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碎我的脑袋,大爷我也不曾想到,已累得倒头便能睡着的广安,顶着眼圈上的两团青黑,又往城外走了几十里路带我来见的人会是眼前的这一位。
数万兵士在外的操练声震得我一阵阵耳鸣,我瞧着一身戎装负手而立的年轻将军,双目发黑头昏眼花。
若是玉碗儿或广顺在,此刻定会体贴地上前来扶我一扶。然万幸此刻陪在我身边的是广安,他给了我一点子工夫自个儿站稳,总算是保住了我这原就所剩无几的面子。
高挑挺拔面如冠玉的青年傲然垂视,嘴角不屑一顾地勾起。
不待他出言讥诮,我先笑着拱手作揖道,“别来无恙啊,梅将军。”
梅让负着手转到我跟前,歪下头抬眼看我,“没想到吧,尹子路。本将军还活着,活得好好的。不仅没被你害死,还替殿下镇守一方。”
梅让还活着,我以为我心里是高兴的,可是这份“我不曾害他赔上性命”的愉悦与对丞暄油然而起的怀疑和失望相比,顷刻败下阵来。
按捺下这些乱七八糟的情绪,我佯装平静地对梅让笑道,“将军乃公卿之后,又是殿下的兄弟,活得好、受倚重不都是应该的么?尹某早就说过,将军福泽深厚,只办一两件混账事,死不了。”
精心设计的讽刺未达预期之效,梅让不大满意地冷哼一声,又道,“尹子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殿下待你好一些,你便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你当殿下当真会为你临阵斩将?告诉你,当日下旨将你围困街巷的,正是殿下。”
“你说什么?!”强作的淡定一下破功,我看着梅让眼中的得色,原想呛他两句扳回一城,不想一开口竟又是一股腥热。
尽职尽责的广安大人没忘了他主子要保住我这条残命的嘱托,紧着将我搀扶住,谓梅让道,“梅将军,尹先生有疾在身,临行前殿下曾交待,万事以保重先生身子为先。”
梅让梗着脖子不服气道,“是殿下让我据实以告的!”
广安声音沉了沉,“那就请将军据实以告!”
梅让瞥了我与广安一眼,自顾自地在椅子上坐下,广安亦扶着我坐于他下首。
招呼勤杂兵看了茶,梅让嫌弃地喝了一口,才道,“没错,下旨围困你做做样子的是殿下,真正要取你性命的,却是我。后来我才知,确是我年轻莽撞了,殿下留着你尚有大用向呢。”
梅让的话就像是一把一把的大耙子,在我的心弦上胡乱地拨弄,各式各样的杂音充斥在心间,我竟分辨不出哪一条才是丞暄的本意。
对面到底还坐着梅让,我不敢多想。喝口茶将自己那股子腥甜冲回腹中,口中却仍余一股铁锈味。我擦擦额头的薄汗,冷淡地谓梅让道,“殿下已下旨送我回宁国了,纵是天大的用处,也用不上了。”
梅让冷笑,“原也用不上了。广安难道不曾告诉你,殿下原是要拿你换一样东西?然现殿下已不想要那样东西了……想来也是,殿下富有四海,岂有求而不得之物。所以你,尹子路,早已一文不值,自然要被赶回宁国。”
我站起身还之以冷笑,“富有四海?俄羌的四海归谁我不知,大宁的四海却是我们万岁的,至于你梁国的四海……眼下还是他老子的!”
与梅让一见注定不欢而散,那小子气得我吐了两回血,他自个儿亦几次三番怒不可遏地拔出佩剑。若不是广安见惯了听惯了我与丞暄顶嘴时的所为所言,只怕要帮着梅让一同来砍我了。
所幸咱们广安大人还是识大体的,我得以全须全尾儿地从驻地军营回到了县城中的别馆。
夜里,我想喝两杯。不愿独酌黯然销魂,自然还是觅一两好友作伴为是。
偏此处是远离建京与上京的泉城,丞昀不在、李英不在,子凌身在何处更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