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抬头,可不是正对上子凌温润俊朗的笑脸。
“子凌?”见他身上只穿着罗纱长袍,我不禁有些担心他的身子,忙脱下自己的斗篷披在他身上。谁知斗篷竟穿过他的身子落在他脚下,我心里一惊,又见在这鹅毛大雪中他肩头竟无一片残雪,便猜测这或许只是我的一个梦境。
我伸手去拉他,果然,指尖只触及到自己的掌心。
“大哥,子凌确是入大哥梦中来与你相见的。”子凌猜透了我的心思,笑着告诉我。
我将他仔细打量一番,竟比年后离家时还挺拔精神了些,便渐渐放下心来,“我倒并未想你,家里一切都好,你也无需惦记。上月和上上月寄与你的书信竟都没有回音,你可都收到了?”
子凌没有作声,依旧只是笑靥如兰。
大约西疆战火纷乱,书信难托。我只当他没有收到,便拣些信中的重点说与他听,“太子果然倚重咱们家,我沾了你的光,前几日升任了昆仑宫的一等侍卫,想来你回京又要加封了。你自然不看重这些,然父亲泉下有知自会高兴,你也不要推托。哦,还有一件,我承命护送白原公主和亲去了梁国,归期未定,府上空着也不像,是而觉得靖国公的爵位还应从你这一支传下去为是。玉碗儿与铜盆儿我带来了,银筷儿机灵,金勺儿又最会管账,便留在家中了。”
我零零碎碎絮絮叨叨地说了好一会子,子凌都不曾插话,只笑着看我,倒像是许久没见想我了一般。以前在家中我二人是不这样的,他虽敬我是兄长,却极爱顶撞我,肚子里的道理比孔孟还多。
我望着他,问,“往常不是话挺多的,今日怎么哑巴了?”
子凌道,“大哥当家理纪多年,这些琐事自然不在话下。至于朝中之事……你面上虽玩世不恭,然我是你一胎里出来的兄弟,难道还能如外人一般看不出来么?这些年,便只当是韬光养晦吧。子凌今日来与大哥相见,乃是另有要事相告。”
“要事?”
“嗯。大哥,今日听到梁太子与细作的一番话,大约已知道此行凶险。然你的性子最是爱迎难而上的,如今我不能在身边护着你,只求你万事以平安为重。梁国众皇子夺嫡之争血腥不已,不值得你一个宁国人赔上性命。殿下虽思虑周全,然性子还是急进了些,望大哥早日回宁,辅佐储君。”说罢这番话,子凌眼中已起了热雾。他自幼便是这样,功夫虽抵过三个男人,眼泪却比女人还多。
我不耐烦道,“你也大了,怎么还说这样的话?我身在敌国自然会谨慎再谨慎,不会轻率送命。你在前方安心打仗,梁国的事不必操心。”
知道我并未将他的话听进去多少,子凌十分不甘,却又像是有人在催促一般要离开这个梦境。“大哥……你怎么偏就不肯听弟弟一言呢!总之,请大哥万事小心,早日回宁。子凌不能再多待了,大哥一定要保重……”
子凌话没有说完,便像一阵风般不见踪影了,连涌出眼眶的泪水都未在厚厚的雪地上留下丝毫痕迹。
我虽不愿听他唠叨,却不舍与他分别,朝着空旷的雪野大喊了几声他的名字,终是没有回音。
我疾走着追了几步,不慎被埋在积雪下的枯枝绊了一跤,整个身子摔进这漫无边际的寒雪里。
“大爷,大爷!”
混沌之中,有人喊我,却并非子凌那小人精。
我妄图挣扎,却似乎在无尽的寒冷中愈陷愈深。
“啪”地一声,我忽而觉得面上一疼,一个激灵就醒了。
一睁眼便瞧见玉碗儿那小兔崽子抡着他的狗爪子正要往大爷我的俊脸上招呼。见我醒了,他大约又惊又喜,急忙收回自己的巴掌。想是初时用力太猛,竟有难收之势,他强改了方向,自己却往后退了一大步,摔了个屁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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