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荒凉，孤寂，耳边的汹涌澎湃逐渐退潮，我终于感到了剧烈运动过后的不适，像一只被搁浅在沙滩上的鱼一样瘫倒在地上。天色一点点地暗下来，起初太阳不能直视，现在，已经被酡红的云霞遮住，只留下一点点的光芒射下来，依然照耀着，远处土丘上的树的轮廓明灭可见。这真是个好地方，我甚至冒出一个念头，一直住在这里也不坏，只要不要让我回去，不要再看见那些蔷薇，那些月季还是玫瑰什么的，不要让我再看到我的母亲和其他男人手挽着手。我宁可就这么一辈子住在这个荒凉又不知名的地方，画地为牢，仿佛一切的一切天生就是这个样子的。

    地上逐渐凉了，我坐起来，找了一片空地继续做下。此刻月亮已经影影绰绰地缥缈在云层间了。今夜不是满月，不是上弦或是半弦月，是一个让人难以描述，丑陋到有些难以启齿的月亮——它很没有形状，没有弦月的窈窕，也没有满月的雍容，像是设置了悬念可是剧情无聊的话剧；又像是一个能让人哭着醒来，哭过后却不记得内容的梦。

    我突然觉得我也像极了一个可笑的梦，自以为温暖，满足，当我正在梦里洋洋得意的时候，梦却醒了。引以为豪的模范家庭其实龌龊不堪，我想我不过是在地狱睡着，恰好做了一个酣畅淋漓的美梦。

    我想到那个男人，被我叫了十几年干爹的男人，那样伪善的脸，我巴不得他赶紧死掉，我恨起他来，是丝毫不留情面的。可是母亲呢？我怎么能恨我的亲生母亲，可是她确实挽着他的手，亲手摧毁了我的生活。

    就在我无限痛苦的时候，夜幕也一点点地笼罩了天空，这是一个月亮面目可憎，没有星星的丑陋的夜晚。我感到我身后有光，我转过身去，是舅舅带着人来找我了。

    “我们全家人跑遍北平，可算把你找到了。”一向刚强的舅舅露出憔悴的神色，他的口吻难得带着颤音，他说：“你也别回家了，回去和你姥姥做个伴。”

    我再也忍不住心里的痛苦，毫无征兆地放声大哭出来。

    他揽过我的肩膀，拍拍我的后背，说：“都会过去的。”

    我回了姥姥家，姥姥见到我，便踉跄着，哭着走到我身边，不停地说着：

    “可怜卿哥儿了，你说这上一辈人造了什么孽要把罪全给孩子受啊？可怜我们卿哥儿了……”

    我此刻就是再难过，看到姥姥声泪俱下，疼惜我的样子，也只好强打起精神来，说道：“没事，姥姥，这不还有您，我舅舅，我舅妈呢吗？有您在，没人敢亏待我。”

    “好好好，我的卿哥儿长大了，姥姥放心了。卿哥儿啊，以后就在姥姥家住着，别回去了，省得看着难受。”

    “姥姥，我爸呢？我担心他……”我最担心的，就是我的爸爸，他应该和我一样痛苦，不，他比我更痛苦，他比我更在乎妈妈。

    “你甭提你爸了。”舅妈叹气说道。

    “你闭嘴！”舅舅突然呵斥她。

    空气里突然安静，看着他们突然低下去的头，谁也不敢和我对视，那种几个小时前的感觉又一次涌上心头。

    “我……我爸怎么了？”我问。

    没人回答我。

    “姥姥，您快告诉我，我爸怎么了？”我摇晃着姥姥的袖口，但是她没有应答我。

    “舅妈，您是知道的，您快告诉我。”我又转过头去，央求着舅妈。

    “你……你这孩子，我……你先坐下，坐下我慢慢和你说。”

    她把我拉着，让我坐下，给我倒了一杯茶，让我喝了，尽管我的手已经颤抖到把那杯茶洒了一半在衣服上。

    “当家的，我说了。”她转头和舅舅说，又像是在询问他。

    舅舅很无奈，叹了口气，说：“你说吧。”但是很快，他又在舅妈要和我说的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