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客们还在不住说,苏栴檀什么都听不到了,耳朵嗡嗡轰鸣。
怎么会这样?
——耶娘死了,姐姐妹妹入了教坊作官妓,弟弟净身成了宦者!
苏栴檀就是苏家那个对外宣称暴亡,出生时异香绕宅,传言天生凤命,母仪天下,贵不可言的二女儿。
当年几位皇妃都想把栴檀订给自己的皇子为妃,苏家无论把女儿许婚给哪一个皇子,都会得罪其他皇妃,家门大祸临头。
苏都夷也不舍得女儿嫁入皇家。
苏家不过一介商户,没有强大的外家作后盾,女儿即便真的成了皇后,帝皇三宫六院美人无数,争风吃醋勾心斗角,也难得安然。
苏都夷不求荣华富贵,唯愿女儿一生平安喜乐。
迫于无奈,在栴檀三个月大时,对外报了女儿暴亡消息把女儿送走。
没有喊杀声,没有血流成河,世界崩塌在心中。
大地在动摇,当不安的预感成真时,反而不愿相信,栴檀眼底一片血红,张嘴,想发问,喉头沙砾碎石堵着,发不出一个字。
“这位小娘子怎么啦?”有食客注意到,关切地问,起身走过来。
“一时不适一时不适。”申氏结结巴巴说。
“扰大家雅兴了。”陈郁金笑道,朝申氏眨眼,申氏怔了怔,急从怀里摸出一把铜钱搁到桌面上,与陈郁金一左一右挽起栴檀,又唤埋头大吃的儿子,“平郎,走啦。”
“我还没吃饱呢。”陈平嚷嚷,抬起头,油腻腻的腮帮,望一眼栴檀,惊叫:“二娘不舒服吗?”
急吼吼越过桌子扶栴檀。
申氏和陈郁金听得众人提苏二娘,陈平又唤二娘,天下行二的小娘子何其多,禁不得心中有鬼,胆颤肝跳,本要装从容的,装不出来,慌慌张张扶栴檀出门。
“这几位怎么啦?”有食客惊讶地叫。
“进来时面色从容,听说苏家的事便颜色大变,约摸是与苏家有故吧。”有人说。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苏家这时哪还有什么故旧!”有人叹道。
“亦不尽然,孟奉御1的儿子,孟家大郎孟明庭不就不怕惹火上身,坦然出面为苏当家夫妇收殓么。”一人道。
“也只有他了,幸亏有他,苏当家夫妻方不至于曝尸乱葬岗。”众人附和,大赞孟明庭高义。
楼梯口一弱冠之龄男人默默看着,男人肤色润白细腻,眉峰如笔墨描绘,修长俊挺,柔和的淡褐色瞳仁,一袭月白织锦圆领襕袍,端方清雅,蕴藉丰美。栴檀进酒楼时,他恰好从楼上走下来,眸光一亮,住步,视线随着栴檀移动。
掌柜也是一个年青郎君,穿着梅子青缺胯袍,长方脸,五官生得正气,眼神却活泼的很,从柜台后面走出来,走近男人,挤眉弄眼,抑扬顿挫道:“哟,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及第楼神秘的当家人,制香大家杜家清心寡欲孤高冷绝的大郎杜沉榆居然凡心动了,要不要我跟上去打听一下那是谁家小娘?”
“胡扯什么,再多嘴,这个月薪俸别领了。”杜沉榆低斥,声音温润清和,口中骂着,视线黏在已出酒楼正上马车的栴檀身上没收回。
“扣吧,我陆砚重情轻财,为兄弟两肋插刀赴汤蹈火,被扣了月俸睡大街我也认了。”陆砚嘻嘻笑,马蹄声嘚哒,车轱辘转动,马车离去,撇下杜沉榆急追出去。
空荡荡的长街渺无人烟,府第大门紧闭,锃亮的朱漆门板,交叉贴在大门中间的白纸黑字封条格外扎眼。
申氏和陈郁金抓着栴檀胳膊,眼直直说不出话。
栴檀痴痴看着,下唇紧咬出细细血丝。
无数次从耶娘口中听说的家,魂牵梦萦的家,如今就在府门外,却不能下车走过去,这时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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