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与书渠闲谈之时说起,这世间没什么事能让我害怕,要有的话只有三件,其一是入庙堂坐书斋,二是纠仇怨失深情,三是苏西沉喝醉酒,前两件,因我是个狐狸,无需考功名求富贵,又无甚仇怨可讲,深情亦不曾失,所以我怕的这世间唯一一件事大概就是嗔嗔喝醉酒,她那闹酒疯的功力,真是能让人身心俱疲,每每她喝醉,从她喝醉到她睡着,中间一段简直犹如天人交战,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嗔嗔与我化作人形之后,头一次尝酒,便是在凤栖镇的茶楼,那一日唱的是《捉放曹》,嗔嗔并不太感兴趣,只看隔壁一桌两个江湖人在喝女儿红,便闹着也要喝女儿红。我曾在山上就与秋坪爹一起喝酒,所以并没觉得喝酒有什么意思,但嗔嗔却好奇得很,于是便叫了一坛上来,嗔嗔一人咕嘟咕嘟喝了四大碗,简直牛饮,喝了四碗下肚去之后一张雪白面皮涨得通红,走路都歪倒不稳,我和棋莞便带她回去。谁知这家伙回了屋也不肯睡,站在榻上便开始说胡话,胡话的内容从今天买的栗子不够甜到寺里的狗今天冲她叫了三声,不一而足,简直就是胡说八道的长篇大论,她喝了酒之后话总是变得特别多。那晚嗔嗔还跑出门在院子里撒酒疯,在院里跳了半夜的舞,还一个劲地问我和棋莞好不好看,最后是她自己转圈的时候把自己彻底转晕一头栽倒,若不是这样,她要跳舞,我跟棋莞都拉不住。于是等那天嗔嗔酒醒之后,我便告诉她酒不能随便喝,以后去了茶楼也从不点酒。
只是我在的时候能管住她,我不在的时候就没得管,她也总会在我管不到她的时候乱惹事。那日我因得了秋坪爹的信,约我在镇中蓬莱坊中会,说是有要事,我便前去,也没有告知嗔嗔来的是秋坪爹。第二天一早与秋坪爹谈完正事,我本打算回去,他却同我说这镇上开了一家叫铜花阁的新窑子,一定要我陪他前去逛逛。又说他要先扮成个女客去探探里面姑娘的虚实,也不等我再开口,秋坪爹就变了个红裙女人模样,一个劲在我面前搔首弄姿,拉了我便往镇中去。我本想只是同他去瞧上一眼便溜,谁知秋坪爹进了铜花阁之后,那里面的姑娘却甚是合他意,便急忙退出来,又化作男人模样,去买了一身新衣,又去银号取了银两,拽着我又进了铜花阁,便如此这般,待我好容易趁他解手的时候溜出来回到寺里的时候,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嗔嗔不在,棋莞也不在,我便四下里去找。
我先是腾云空中,见了棋莞在井旁打水,便知嗔嗔在附近,于是落了云头,听见大殿旁有动静,也不先问棋莞,便只身走去,见大殿旁那间和尚值夜却常年空着的僧房里有灯光,便悄步走过去,刚靠近就听得嗔嗔的声音,却与往日不同,甚是口齿不清,再看,就见桐生扶着嗔嗔的头在给她喂茶,嗔嗔则是一脸迷蒙的样子,一看就是喝多了酒,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话也都是毫无头绪,嗔嗔一个劲地在摸桐生的脸,一会“西沉姑娘”一会“嗔嗔”,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倒是那桐生手足无措,羞得面皮紫涨,我只听他语无伦次,道,“不,不是,西沉姑娘,我,我,不,嗔,不是,嗔嗔……”我虽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听他这一声“嗔嗔”,喊得我心里却不舒服,只因这小名不是人人都能喊得的,他突然这样喊了,便是越界。又看嗔嗔半撑着在榻上,两眼眶哭得泛红,我也就不再多想,迈步走进屋里,桐生感觉有人进来,又一看是我,便忙把汤碗放下,站到一边。嗔嗔抬着眼看我,她一张脸上满是泪痕,样子实在狼狈,又因喝了酒,面颊泛着晕红,我蹲下身去用手覆住她的脸,嗔嗔张了张口,怕是哭久了,话也说不出来,半晌,沙哑着声音对我道,“你为什么在这?琴歌呢?你不是跟琴歌走了吗?还回来干什么?”
这话听得我是一头雾水,全然不知她在说什么,我今日是被秋坪爹捉了去,本说好是陪她看戏,是我失约,我本以为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