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完毕,我终于强拖着身子爬上马车,再也顾不得什么直接躺倒在地,四福晋也跌坐于地,抱着我的头枕与她腿上。马车一路赶回圆明园,在正门口将将停下,四福晋撩开窗帘轻声吩咐:“绕道西门直接进园子。”接着又是一阵晃荡。还未及停车,只听见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待马车停稳,车帘子被啪一下掀开,只听见四福晋柔声叫:“爷,你怎么这就回来了?”我撑起眼皮,映入眼帘的是四爷那千年寒冰般的隐怒。我就着他的手,后面四福晋帮忙撑着,总算下了马车。四爷没让我脚落地,直接打横抱起我,从角门直接进了葡萄院。喜儿和娟子侍候我们已久,见此情景大气也不敢出,利索的收拾好被褥,一个匆匆去请方太医,一个去忙活打水去了。而四爷亲自帮我把厚实的棉衣都除了,又换好干爽的里衣,让我躺好。这时娟子已经端来了热米酒水,四爷仍是铁青着脸拿帕子沾着给我一点点擦脸、擦手,然后掀开被角打算给我擦脚。我想阻止他,可实在是没力气,抬不起胳膊,只得说:“四爷,我没事的,让娟子帮我就好了。”可他却不肯停下。等擦好后帮我重新盖好被子,旋即腾一下站起,背过身顿了一下,一把狠狠把手里捏着的帕子砸进了脸盆里。米酒水渐得到处都是,吓得捧着盆的娟子扑通一下跪倒,反射性的求饶:“奴才该死!”我起初有些不明所以,只有气无力的叫了声:“四爷”但马上就明白过来,遂轻声吩咐:“娟子你先退下吧。”然后努力再努力地扯了扯他搭在炕沿的袍角说:“四爷,越王勾践尚且卧薪尝胆近二十载,我这又算得了什么呢。”四爷偏过头垂眸看我的眼,脸上的冰雪神色渐渐消融,随即颓然坐在炕边狠狠捏住我攥着他袍角的手。我躺着再看不着他的神色,只觉得须臾后滴滴滚烫的泪滴落在我手背上,烧灼着我的心。是啊,他堂堂和硕雍亲王,可以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大漠千里之外,可以文治武功无双铁腕以清弊,眼下却庇护不了他的妻儿。他能不恨么!尽管我知道他此刻心思,可也实在找不出什么话来安慰他,只能抽出拇指轻轻磨蹭他的手背。
过了没多大会,喜儿引着方太医进来了。四爷趁他请安时悄悄擦了眼睛,叫了起后坐到南炕上去了。方太医揪着眉头给我好了半天脉,深深叹口气说:“格格今后万万不可再一意孤行!格格本来强行催生已大损元气,如今身处月中却遭寒气入体,不好好调养个一年半载是断然好不了的。即便今后身体无碍,然则想要再次生育怕也是难了。”我听了他的话倒没有多少意外,毕竟自己今日很明显的感觉自己却如强弩之末,如今是勉强拖了口气而已。可是对面坐着的四爷刚欲举起的茶盏咣啷一下竟泼在了炕桌上。立着眉看向这边,半晌才沉声道:“方太医,无论如何劳您一定医好她。”方太医把写好的两份药方递给喜儿,起身到四爷跟前一礼道:“王爷,老朽一定竭尽全力医治。然则时至今日成效如何单凭天意了。”我见四爷脸色眼看就要迁怒于他,忙开口阻止道:“四爷,多年来,方太医为我尽心竭力您放心吧。”四爷这才轻轻吐出口气道:“有劳了。”
之后的近半年时间我近乎足不出户,平时至多在佛堂和东暖阁间走动走动,不是不想却是两条腿依旧不大灵便,身子较之从前不可同日而语。方太医隔日就来请一次脉,我仿佛变回了前世后期那个总泡在药罐子里的若曦。四爷自从过年时开始就接管了吏部。虽然越来越忙起来,但陪我的时间却比之前怀孕时多很多。每天也不再泡在书房,干脆把折子什么的都搬到东暖阁的炕桌上,用他的话说就是一刻看不着我就不安心。或许如今的我勾起了他心里深深的不安吧,如同前世一样怕不知何时我就消失了一样。飘天文学_www.piaotian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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