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人愿,每逢月圆,此思绪便无孔不入,如针扎一般地蔓延上了他的脊椎,他的心口,他旧伤复发的疼处。
不足为外人道,一句一句皆是道法自然,不足为外人道。
北镜较他则更不自然一些。那日她收了明汐一个馒头,讷讷不言,许久后——或许是待华灯初上,万家渔火开始彰显一个盛世安宁的时候,她才会摸出一张纸,一支笔,涂涂改改写一些东西。
此为怀君教她的奇技。每逢烦乱,若剑术尚不能治愈心口的伤处,那便好歹写些东西。北镜处时迷茫,提笔忘词,提笔既开始哭。后来她渐渐领会其中要意,深吸一口长气,遥夜如水,繁星摇摇欲坠,她在纸上写下了第一行字。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正其心,诚其意,格物致知。她笔走龙蛇,一笔书写完,将纸放在案头。这是她抄的第十四遍书,十四天过去,每日一遍,静心凝神,也是赎罪。
她不知自己有何罪可赎,但怀君曾道,若心有不甘不平不愿之愤懑,便该赎罪。北镜想了许久,自己同自己说道,心不宁,是因着师弟被囚思过崖,师尊被囚在长老之位上身不由己之顾。她断然不敢去想自己的不甘不愿,一想,顾昭那断了头的身躯便会浮现在她的跟前。此身躯同临衍的一剑惊寒陡然相重合,临衍坦言告知其妖血之事,临衍为保她清白,刻意丢下她逃出门中。
而后顾昭为寻临衍而客死。那是她心口一道揭不开而补不好的疤,蜿蜒而丑陋,流着血,血中渗着对君子之道与己身的叩问。而己身从来经不起叩问。
此事过去的十多天后,怀君在剑阁之中接了云缨的一封信。云缨邀他往占星台一叙,信中道,占星台旁边的莲池之中有荷花开了,小荷才露尖尖角,最是风情曳然时。
怀君接了信,沉思许久,方才想起来,原来荷花已经开了。
他将那封信放在了枕头下头,也正值当晚,门中长老例行一聚,明素青扬言要将临衍之事昭告天下,被他强行拦了下来。要事当前,此赏荷一事便也暂且被他搁置了下来,此乃后话。
长天之中划过了一颗流星,有人言此为顾昭的魂火归于长河,朝华却明白,这是鬼帝白臻的手笔。
原来那日二人在日晷之中眼见昆仑雪原一层层坍塌,至木兰花树与浓夜如水,二人本以为这下该见了底,不料日晷之中竟还有一层。
这最后一层便是一个破庙与十六七岁的慕容凡。慕容凡拿出一个镂着两条鱼的玉佩,掰下一半,递给朝华,道:“此物你替我揣好,它是个宝贝,可令你我畅行四海,在六界之中来往无极。”朝华正要去接,被临衍一掌拦了下来。
“此乃何处,你又是何人?”
十六七岁的慕容凡笑了笑,忽而指着朝华的心口问道:“你怎么不问她是何人?她心口的这个东西同我的这方山河相克,她手上的这几十条人命多多少少又都与此有关,你怎不问问她?”
临衍眸光一凛,冷笑道:“我上次进来的时候只当看了个幻境,现在再一细想,你这幻境当真有趣。你们一个个地试图激怒我,简直恨不能让我劈了她。你到底是何怪物,又在图谋何事?!”
朝华一惊,这才反应过来,此天子白玉圭的事,这幻境中的慕容凡又如何晓得?
破庙里的菩萨少了一个头,幻境之中长空通透,遥夜如水,天幕之高之远,之沉沉之苍茫,仿佛一个巨大的鸟笼子。慕容凡盯着无星无月的天看了许久,道:“长生之术,百世之寿,你当真不动心么?”
他盯着临衍,似笑非笑;朝华反盯着他,似笑非笑。
“自是动心的,”朝华道:“不老不死,不死不灭,寿比天齐,连老天爷都奈何不了你,此种情形,试问谁能不动心?但你可莫要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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