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朝华·铁马冰河入梦来(第1/2页)  白露点苍苔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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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后来开始相信,有些人确实能得以看得见生,看得见死。生死有别,人的一生不至于全然只有归去长河。

    那是我接到胡世安死讯的第三年,我从鬼蜮回到人间,听闻他已经死在了南疆,一世英名,一身清贵,却连尸骨都没得以好好安放。我于是便自请去寻他的尸骨,药先生说,我这叫自寻烦恼。三年过去,南疆远在千里之外,我这去寻,寻的又是什么?

    我说,待我去看看才知道。

    我从宣州往西,途径宜州,再往南诏,此一路跋山涉水,自不必提。我从没有告诉过药先生自己的身份,否则他又会问我,明明我早已得乘奔御风,腾云驾雾,日行千里之术,却又为何浪费这大半年的时光?然他恐怕不能明白,时光于我是断不会浪费的。更何况在这一路上,我还能得以听到他更多的故事。

    比如他一笔诗画双绝,即便朝中再不愿提及他的名字,秦楼楚馆,酒肆茶坊,被众人来来去去追捧传唱的依然是那句“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比如即便他同名满京都的歌女尚仪曾有过一段忘年之交,在众闲谈之人的口中,对其雅兴依然存着几分探究的敬意。归根结底,我猜,还是因那由谢知白推举的名声太过响亮,以神童召试,又被赐同进士出身的荣耀太过赋予传奇色彩,后来他写下《怀虚词》的时候,有人曾言道,他此惊世之才,或可同前朝大儒张静之相媲美。

    然再是惊世的才华,都是被困在笼中的孤鸟。

    我最后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同我说,家乡的风物好,有稻香鱼米,渔樵耕读,比帝京的满目繁华要好。我心不在焉地应了,想,帝京的凤阁龙楼才是好,凤阁龙楼连霄汉。那众人口中的仙都阆苑,本该是这样的。

    我同他初识的时候,正扮作尚仪的侍女,给她端果盘。他对尚仪的才学颇有几分敬重,见了我,便也不似他人那般对我颐指气使。我不慎将一壶茶倒在了他的衣角上,他一笑,说,“茶香满襟是雅事,不必自责。”

    我怎会自责?这世间谁又能伤的了我?我假惺惺地谢了他的恩典,抬起头,正撞上他探究的一双眼。这便是我要寻的眼睛了,那时我想,璀璨若星辰,如九重天上的浮光。他待我极好,给我绫罗,珠翠,诗书,取之不尽的时间与自由。我在九重天的时候从未有过这般的自在,虽然自九重天湮灭,天地便再没什么事情让我不自在。

    他是烨烨的日光,我站在他的身侧,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沾满了欢喜。

    那年寒食,京师四方因绿拜扫,遂设酒馔,携家眷游,他却在皇城中留了许到午夜。辅一出皇城,他没有回家,径直来寻了我。我笑他,你这般放肆,不怕言官悠悠之口么?他拽着我喝了一夜的酒,期间凉风送爽,插在门口的柳枝亦被沾了些许清华之气。

    “是谁惹你不快?”我问,他不答。我又问,他还闷头喝酒,我问了许多次,他这才勉强笑道:“惹我不快之人,我又惹不得,惹不得,躲不开,你说我憋屈不憋屈?”他一边笑,又道:“人这一辈子,除了功名利禄,富贵权势,总该求些别的罢?不谈闻达于四海,青史留名之狂事,这一腔不合时宜的孤勇,总也该有个去处的罢?”

    我笑,问道:“你想去哪?”

    他不答我,只自顾自道:“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此路多歧,此路多歧,说不得,说不得。”

    也便是在寒食之后,胡军压境,前朝皇室见琼州不守,仓皇弃了皇城。国破山河在,于他而言,没了国,便也没了家。

    乃至后来得知他的死讯,即便过了很久,我听着他的名字,满心满腹也都是欢喜。欢喜与怅然,钦慕而钝痛,我忽然十分自责,早知他活着的时光这般短,为何我还要往鬼蜮去一趟?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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