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才过立夏,天气并不算特别热,即便是在正午的太阳底下晒上盏茶功夫,也只会让人感觉头顶有些微发灼而已。
然而在北门城墙头上的许继宗,却是觉得身上的衣衫实在太紧,勒着他的脖子,叫他连气都不好喘,还憋得后背上、额上都热起了一层的汗。
虽早已颁了旨意,可他却并不急着回京,毕竟身上还负着差事,除却要看要去赣县、会昌两地的白蜡虫,还要等着赣州城外流民安置得差不多了,才好去向圣上复命。
今日是打算要去城外的营地里头走一圈,看看换了新通判上任之后,能否维持流民营的正常运转,然而才走到半路,便见前头被围堵得死死的,自家的仪仗队,半点都走不动了。
后宫里头这样多的黄门,许继宗能从中脱颖而出,在赵芮面前露出个头来,不单是会察言观色的缘故,也同他行事惯来心谨慎脱不开关系。
这一回,待得问清楚这乃是赣州百姓自发去送别顾延章之后,许继宗马上把要去驱散路人,好分开一条道,给自己出城的兵丁拦住了,掉头打马转去西门,由城外转到北门,亮明身份,上了城墙头上。
居高临下,不论出了什么事,他都能第一时间看清楚,同时,便是出了什么事,也伤不到他。
然而,才上城墙头,他就觉出不对来。
人太多了
会不会生乱
低头往下看,只又望了一眼,那攒动的人头,密密层层,立时就让他的头皮重新发起麻来,身上也跟着泛起了一粒粒的鸡皮疙瘩。
不是没有见过大场面。
论起人多,世间又有哪里比得过京城的上元之夜,其时比肩继踵、人山人海,人群里有人吐口口水在旁人头上,保管无论是谁,都找不到那缺德鬼是哪一个别找,想要转个头都难。
论起气势,也绝无能同禁军大阅相提并论的场合。
上万兵士列队集于校场,身着盔甲,手执兵刃,悍猛逼人,其势如山岳压城,齐声山呼时,直骇得人两股战战,几欲尿流。
比起他从前见识过的热闹场景、恢弘场面,下头这一条蟠桃路,最多也就只能容纳一两万人,来的还都是些平民,穿着打扮五花八门,衣冠不整的也不在少数,有人甚至连头发都还乱糟糟的,连幞头都来不及戴,趿着鞋就跑出来了。
简直是乱七八糟,不成体统。
然而许继宗看着下头的场景,却是心中堵得慌。
这样多的人,按着常理,应该会极为吵闹,然而下头虽有声音,却都是低低的,极为压抑,只偶尔传来几声儿的哭叫。
大好的晴天,日头正亮灿灿地当着空,阳光遍洒街道,可莫名的,街上只好似笼罩着一重化不开的愁云,将那晴朗的天,亮堂的光,全数给拦在了外头。
他不上来自己是个什么感觉。
情绪是能传染的,见到上元佳节上众人喜气洋洋,眉开眼笑,个个欢欢喜喜的模样,他也跟着乐呵;见到禁军大阅时兵将们杀气腾腾,威武霸气,人人同袍而战的场面,他也跟着激动。
而眼下,见到这漫街的百姓,无论男女老少,无论士农雇商,人人脸上带着焦虑、带着难过、带着失望,甚至有些老人早满脸是泪,在前头,正一下又一下地抹着脸上的泪水,许继宗只觉得自己也跟着难受极了,好似要一起掉下两滴泪来。
早晓得就不要来此处了
他心中恨恨地想。
旁边的一个从人喃喃道“这样多人,顾通判怕是走不掉了”
许继宗面色一凛,连忙召来一个兵士,吩咐道“报我的名字,骑了快马,去张舍人府上,快将此地情形同他一声,请他做好安排,莫要闹出乱子来”
今日乃是休沐,按着惯例,州衙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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