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粼月双眉一耸,“我去城中点菜听曲,谁知天翻地覆,雅兴无着,只好瞧瞧热闹。今天看见你老爹的刻书,才知道你的双剑刻贴是一鳞半爪,不堪一提,那招‘雾锁天寒手’,也是大材小用。”
林雪崚眯起眼睛,“学了谢荆的本事,口气真是不一样了!冒充‘一翼遮天’,也不嫌树大招风。”
江粼月面露得色,眼中却是怅然。
纪铁离丧命,角宿使者失踪,青龙寨苦苦寻找,一无所获。
江粼月留守鹰脊岭,一面等消息,一面陪伴谢荆。
谢荆临终前,将神鹰武功倾囊相授。
他将谢荆葬在岭顶,空寂的鹰涧峡,再也无可眷恋。
他答应过纪铁离,若有命活着,便离开深山,泛舟江湖,吃喝嫖赌。
瘸子还在的话,会不会原谅他所有的冒失和疯狂?
浮龟亭上下轻晃,王八灯从亭外漂过,江粼月沉思不语。
林雪崚的腰仍被他圈着,只能侧躺在他身边,躺着躺着,眼皮沉涩。
她在太白宫百事操劳,身心俱疲,今日伏阙上书,跪得腰酸腿麻。
亭如摇篮,浪声微微,这样轻轻晃着,仿佛回到了凝池边的紫藤吊床上,仿佛她还是旧日的白阁主人。
彼时的一切忧郁,现在看,不过是芝麻大的烦扰。
他的胳膊实在舒服,象个温暖厚实的枕头,她再也抵挡不住疲困,在他臂弯里睡着了。
江粼月皱眉,明明是她有求于人,怎么还是他给她当枕头?
她的男子发冠硌得胳膊痛,他伸手将之摘去,她的乌发垂散而下。
他捋着她的发丝,暗自诽笑,这女人,以为天天打扮成男人,就能镇住男人,只显得心虚罢了,何况珠玉在前,‘霄黯千颜’的风范,她哪学得出万一。
嘲讪归嘲讪,他一遍遍细扫她的容貌,似乎怎么也看不完全。
美丽的女人到处都有,偏就这个,不知什么缘故,让他挠心挠肺,割舍不开。
她若做他的妻子,他会天天这样疼着她入睡,可这傻女人先应后拒,总也不是真心情愿。
林雪崚憨憨实实的睡了一阵,睁开眼,正对上他痴深又恼恨的目光。
他带着愠意,低头在她眉心一吻,嘴唇掠过她的鼻梁,脸颊,直到与她双唇相触。
她清甜清甜的,带着浅浅的栀子花香,容色平静,没有意外和抗拒,却也没有渴望和喜欢。
江粼月凝视她的双目,涩然一笑,把她从怀中放开,撑手坐起,从身后拿出一只竹筐,搁在她面前。
他发现雷钧盯梢,知道她会来,早有预备。
林雪崚低头一看,筐中有绣绷剪刀,各色针线,还有她给他缝的浅蓝长衫。
袖子上补了西湖月夜之后,又被柯文熙的抹濂枪挑了一条很长的口子。
摇摇乱世,风云难测,她所求之事,不知意味着多少艰险,补上这条口子,就是他的条件?
她抬眼望着他,声音一哽,“你现在穿着金丝提花袍,居然还留着这件旧布衫。”
破口很长,要再合上西湖月夜的意境,可十分之难了。
她套袖上绷,对着那口子思索片刻,飞针走线的修补起来。
一阵风过,吹得浮龟亭边漂边转,亭外风景飞旋,水面倒影流闪。
她以手护绷,长发飘拂,等到风住亭稳,便认真继续。
江粼月看着她秀眉微蹙的专注神态,直到现在仍有错觉,西子之约并未远去,只是老天嫌他作恶太多,要刁难他一生,折磨得他体无完肤,方肯遂他的愿。
林雪崚灵指纤飞,补好之后打结断线,拆绷展袖,略带忐忑的呈到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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