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八宝阁距离曲觞楼不远不近, 四人坐了两辆马车前去, 杨缱与苏夜上了信国公府的马车,杨绪冉则和季景西同乘, 苏夜来时的马车被打发了回去, 顺带也给府中捎去了信。
两个姑娘家在前说着小话, 加上白露和苏夜的丫头紫萝, 马车里莺莺细语好不热闹。而另一辆马车上,气氛却是截然不同的紧张肃穆。
杨绪冉自打上了马车就一改曲觞楼里的爽朗, 严肃而沉默地审视着眼前人, 从头发丝看到脚面,看得季景西浑身不自在。
他也不是那等不禁看的人, 平日里被众星捧月惯了,加上一张被称为京城第一美的脸, 走到哪都是焦点,哪就会被人看几眼便紧张的?可偏偏杨绪冉不是旁人, 他在是他同窗友人之前,首先是杨缱的兄长。
信国公府的氛围,那是在整个京城都赫赫有名的。妻妾和睦, 兄友弟恭, 嫡庶虽分明, 却从没传出过什么以嫡欺庶的糟心事。这一家的小辈, 上至世子杨绪尘, 下至六小姐杨绾, 六个子弟无论男女都很得杨霖看重, 杨绪冉虽是庶出,却比旁人家的嫡出分量都重。
放在其他大族门阀,哪怕杨绪冉再如何惊才绝艳,南苑的名额都不可能落到他头上。当年的南苑十八子里,他是唯一的一个庶出身份。可那又如何?杨家人就是这般敢他人所不敢,庶子照样是家族培养的对象,走出府门,每个人都能代表杨家。
也正因信国公府这般态度,杨绪冉在京城里硬是没人敢小看。
他与杨缱的年纪相差不大,两人关系极好。杨缱敬重兄长,杨绪冉疼爱妹妹,当年杨缱与季景西被北戎人掳走时,信国公要掩人耳目上朝下朝,尘世子重病在身只能坐镇后方,是杨绪冉,这个杨家三子担起了信国公府对外门面。
他为了杨缱,能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亲自带着一队府兵跟在燕亲王身后一村一镇地寻人,也能在见到妹妹受了大罪时,堂堂男儿红着眼眶躲在角落里哭,更能在妹妹终于无事后,放弃了出仕的机会,只身出门游历三年之久。
他为何要出门游历?单纯的行万里路长见识吗?
季景西没那么天真。
五皇子季琤离京游历,是为了躲皇宫里的明争暗斗,顺带帮皇上巡视二皇子、三皇子和四皇子的封地。杨绪冉出走京城,却是拿了密旨的。
这样一个人,又如何能被小瞧了去?
如今,他对上了一个对她妹妹有大企图、处心积虑想娶她过门之人,哪怕这人是季景西,是燕亲王府横行京城的小王爷,杨绪冉会轻易妥协吗?只因为这人是他好友同窗?
他在以一个兄长的身份审视、评判眼前人,而季景西对此只能选择接受。他什么都不能做,只能任凭人打量。
“小王爷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吧?”杨绪冉冷静地开口。
“当然知道。”季景西平静地直视他。
“那就好。”杨绪冉颔首,“话我摆在这里,我不会如大哥那般反对,但也不会出手帮忙。阿离性子单纯,善恶分明,澄澈如镜,太过黑暗的东西她应付不来,但却也不是任人欺侮之辈。她身后,站着信国公府,站着整个弘农杨氏。”
他一字一句地说着,目光转也不转地盯紧眼前人,“还请小王爷看在你我往昔情分上,看在阿离曾一步一步把你背回十八里坡的份上,无论做什么,都先想想她。”
“好。”季景西斩钉截铁地应下一声。
两人无声地对峙片刻,红衣男子首先移开视线,懒散地靠上车壁,半阖着眼轻声道,“杨绪冉,爷今儿也给你撂一句话,这话你大可去说给杨绪尘听。”
——“我季景西,三年前就曾发过誓,这辈子都不会让杨缱再受一丁点苦,若是做不到,我拿命去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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