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自己要娶杨缱有多难。
可人活一世,若不能迎难而上,把自己想要的得到手,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当年十八里坡获救,他去求父王提亲,父王对他说,季、杨二氏不联姻,皇上容不得杨家坐大,杨氏也不可能让自己成为下一个王谢。
他说,你要离杨缱远一点,信国公府在保护她,你不能为一己之私拉她下水。
他还说,皇上一生都在致力于平衡世族势力,三朝国君相继蚕食着朝堂上一边倒的世族,王谢倒了,杨氏就
是世族的领头羊,这一家人,都在风口浪尖。
那时季景西不过是个锦衣玉食、跋扈嚣张的少爷,哪懂什么朝堂势力天下大局?可他仍记得父王拍着他的肩,叹说人生在世,许多事都不尽如意,不可能因为你想娶杨缱,就打破好不容易维系的平衡。你季景西,没那么重要。
道理他懂了。
可他不甘心。
他伤势未愈就去爬信国公府的高墙,却撞上锦墨阁被守得严如铁桶。他接连承受过杨氏兄弟的冷言冷语,亲身感受过杨缱伤愈后如陌生人般待他,更一度放弃过,觉得保持距离才是真正对她好。
可到头来,他发现
自己依然做不到放手。
凭什么季杨二氏就是不能联姻?凭什么他燕亲王府的小王爷就是娶不得第一世族嫡女?他是个亲王世子!又不是皇子,信国公府再势大,给他有何用?他又不争皇位!
就算有人担心他带着燕亲王府和信国公府之势站队其他皇子,可那就一定能成吗?皇上子嗣众多不假,可太子堂哥已经做了二十年太子,再没用,二十年也够他巩固实力了吧?
季景西自打决定要娶杨缱,就已经翻来覆去、条分缕析地想过那一条条一道道的“理由”。寿宁节前的王府书房里,他一动不动挨了父王一脚,忍着疼跪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将他三年前就知道的这些所谓“不能娶杨缱的理由”一条条驳斥。
他告诉父王,三年了,不会再有人怀疑杨缱曾与他一起被掳,杨家那边已不再防他如防敌。刺杀事件的风波,已平息了。
他说季杨二氏联姻的最大前提是不撼动皇权。他可以不站队,不支持任何一个皇子,包括太子殿下,包括季珏,一辈子做一个危险却也安全的纯臣。如果信国公需要,他甚至可以永不入朝。联姻需要契机,他不急,机会慢慢创造,前提是杨缱不能嫁给别人,他也不会娶旁人。
他说杨氏如今如日中天,是因为有信国公杨霖。但杨霖总有致仕之时,杨绪尘久病沉疴,不是威胁,杨小五想成长,至少还需要十年,十年后是如何局势,谁也说不准。而杨家两个庶子因身份所限,这辈子都不可能走到最高位。杨家,其实是在走下坡路,他们能保存家族,却不能令家族延续朝堂风光。这样的杨家,对皇权不足为虑。
他还说,自己是皇族玉牒上落了名的季家人,季氏皇权不容动摇,他总是要为季氏打算,不会让皇伯父为难,不会让未来天子为难。他只有这一个要求,那就是娶杨缱。但他娶她,不是以覆灭她的家族为前提的,他不想伤害杨缱身后的家人,并为此做好了准备一辈子周旋其中,多浑的水都会咬着牙蹚一蹚。
一切的苦果他来吞,一切的危险他去挡,一切的困难,他来扛。
“这太难了,可我仍要去做。”他跪在燕亲王面前,梗着嗓子不避不闪地望着自己最敬重之人,“父王,景西求你,帮帮儿子。”
燕亲王是怎么想的,季景西并不知道。他只是将自己赶出了书房,想了整整一夜,并于翌日亲自进宫与皇上恳谈了两个时辰。
然后,季景西便从赐婚名单上被剔除了。
这一个良好的信号,至少证明了他父王并没有全然否决他。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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