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宝衣一时道不清心中滋味儿。
她道:“沈议潮,你这般作为,又有什么用回不来的,寒老板也好,昔日你在长安的地位也罢,都回不来的。”
沈议潮像是没听见她的话。
他捏着兰花指,凝视着虚空,像是呢喃自语:“昔年去锦官城时,总嫌弃她出身下九品,殊不知我自己的德行,连下九品都不如
“如果能够回到当年,我一定不会嘲讽她不通文墨,一定不会贬低她庸俗低贱
“她爱听曲儿,我唱给她听便是。她想读书,我仔细教她便是。我也可以像阿兄那样,勇敢地把她带到爹娘面前,勇敢地告诉所有人,寒烟凉,
是我沈议潮想明媒正娶的姑娘”
一句“明媒正娶”,令八尺男儿突然落泪。
他又哭又笑似疯似狂:“姑母,你害惨侄儿了什么门第观念,什么高贵低贱,我学那些做什么我学那些做什么”
“你说只要回头就有退路,可我没有退路了,没有退路了”
他红着眼睛挥舞水袖,厅堂里的摆件儿全部被他推倒在地。
满地狼藉。
南宝衣屏息凝神后退几步。
她不敢招惹这种状态下的沈议潮,抿了抿小嘴,终是转身跑掉。
然而接连两天,隔壁不停歇地传来鬼哭狼嚎声。
“姑母害我”
“没有退路了”
“烟烟,烟烟”
一句句撕心裂肺的声音,不分昼夜,尖锐凄厉。
南宝衣吃也吃不好c睡也睡不好,原本不怎么爱啼哭的阿丑,也被沈议潮吵得整日哭嚎,白胖胖的小脸儿眼见着是消瘦了。
南宝衣终于忍无可忍。
战争前一天的黄昏,她顶着两个黑眼圈踏进隔壁。
满屋狼藉。
沈议潮披头散发地坐在地上,戏服污浊不堪,洁白的水袖被酒渍染成茶色,脸上的油彩被泪水弄得斑驳不堪,看起来凄艳而落魄。
他把玩着笔墨纸砚,垂着眼睫,嘴角带笑:“没有退路了我终是没有退路了昔日名门长安的贵公子,如今成了个废物,所有人都会瞧不起我,烟烟也会瞧不起我她一贯瞧不起我”
南宝衣脑袋疼。
两天了,这厮念叨来念叨去,反反复复就只有这几句,听得她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她寒着娇俏的小脸,沉声:“沈议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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