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京刚刚跪伏在地时,除了说话少了一些中气外,并没有什么异常,尚能给人老而弥坚之感。
起身后,再看其人,嘴角涎水长流,胡子沾了地上的灰尘,再加上被马车被颠乱的满头白发,形象说不出的狼狈。
蔡京显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窘态,自顾用袖子揩去脸上胡子上的涎水和污垢。
“请恕外臣君前失仪之罪。”
徐泽又不是以貌取人的赵佶,自不会在意这些细节之事。
“说吧,凭什么觉得朕能给你留一条活路?”
蔡京的脸上依然有些脏,但坐稳后气色好了一些,一举一动颇显宰相气度。
“若论外臣之罪,无外迎合上意、贪权揽政、结党营私,然本国自庆历新政之后,朝堂风气就已经崩坏,政争一起,只看立场,不问对错。”
其人才讲两句话,嘴角又流出了涎水,又准备用袖子揩。
徐泽摆了摆手,帐中内侍立即会意,给蔡京递上毛巾。
“谢陛下!”
蔡京接过毛巾,边擦嘴边接着讲。
“无论谁主持朝政,欲要有所作为,就必须上迎天子,下结党羽,才能总揽朝政。否则,便将一政难行。京今日所作,与舒王(王安石)、司马十二(司马光)、汝南郡王(蔡确)、章子厚(章惇)等人往日所为,几无本质区别。”
徐泽笑而不语,安静地看着蔡京施展避重就轻、混淆黑白的话术手段。
“硬要说外臣与其他人的区别,一是掌权时间过长,挡了太多人的晋升之阶。二则京替教主道君皇帝理财,耻于搜刮小民,而多从巨室富户下手。京主政多年,得罪的人与舒王当年几近,又有亡国之虞,恨京者只会更多。”
能够执掌帝国相印十几年,又岂会不明白自己处在怎样的风口浪尖?
但蔡京有没有罪,又有什么委屈和不得已,都不是徐泽要关心的问题。
其人扭头,瞄了一眼案几上的奏章,心中有些不耐。
老贼若是只会这点手段,也不值得自己耽误时间听他絮絮叨叨了。
蔡京敏锐注意到了正乾皇帝的情绪变化,当即话锋一转。
“京遍观史书,知王朝兴替,除内忧外患等偶然因素外,基本不离巨室富户争相兼并,肆意劫夺国家税收,致王朝愈贫,国力日衰。大宋藏富于民的政策从一开始就错了,若要江山永固,就必须遏制巨室富户,分其财而养万民。”
这是摸到了一丝王朝周期律的边界了,徐泽终于来了兴趣。
“外臣原本以为建学校、改茶盐、行方田均税法等手段已经远超前人,若遇守成明君,当能再续大宋江山两百年,怎耐教主道君皇帝太能挥霍,才致国运日衰。但见识了陛下的手段之后,京方知眼光浅陋,即便辅佐明君,以京之斤两,也改变不了大宋国运。”
就这?
你跑这么远,差点折腾了一条老命,就为了拍我的马屁?
“老蔡,你的性命就值几句好话么?或者说,朕是赵佶这种需要他人吹捧才能证明自己价值的人?”
蔡京哑然无语,他其实不是这意思。
但正乾皇帝明显已经不耐烦了,再说下去只会自取其辱,其人只能行礼掩饰自己的尴尬。
“而且,你搞错了一点。”
徐泽提高音量,纠正蔡京道:
“朕与你最大的区别并不是权谋和手段,而是立场和格局,朕宁愿承担造反失败千刀万剐之罪,也绝不会为了施展平生抱负而迁就赵佶这等昏君祸乱天下。你这等为私利而罔顾天下苍生的奸贼,死不足惜!”
蔡京的脸色不断变换,良久,方才喟然长叹。
“朝闻道,夕死可矣。京今日得陛下点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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