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里的所有人, 除了最近才选为王家少家主的王负棘,和光都认识。大家都在一个圈子里,不认识不好办事。
进入执法堂之后, 她游历时认识了封曜,同江在棠、石蛮、冷白薇等人也有几面之缘。由于明非师叔喜欢在红袖招谈事, 她和曲无眉也挺熟。
特别是这一?甲子的十一?坤柱, 大家都是同期,聚过几次。
所有人之中,她和韩修离认识得最早。
那一年,她才筑基初期, 还不是嗔怒禅子。那一年,师兄还没有离开。那一年,她还没有想过进入执法堂,只是个潇洒自如的和尚,不必思前顾后,想说什么说什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斗鸡走马、游手好闲。
那一年, 韩修离还没有正式当上?无?相魔门的少?门主,他困于心魔, 结丹不成, 走上嗔怒峰求嗔怒禅主渡心魔。
他们认识的时候, 都没有背上?什么责任和包袱, 或许是因为这个, 比起其他人,和光同韩修离相处更来得轻松自在些。
后来,她们扛上?各自的责任,相处之间, 也没有什么勾心斗角。
同意或拒绝,直说便是,不必找理由借口。不过这一?点可能是因为韩修离是个笨蛋,绕个弯子,他就听不懂了。
今夜,如?果是封曜、步云阶或顾鼎臣来找她喝酒,她肯定会犹豫一?下,细想他们的目的和应对方法。等会若是被探口风,她要怎么搪塞回去。
韩修离来找她喝酒,恐怕只是他闲得慌。
和光手头还有执法堂的文案,喝了几杯意思意思之后,便着手处理了。韩修离也没回无?相魔门的房间,一?边喝酒,一?边说着些闲话。
十万大山的虎骨酒确实带劲,他又没散出酒气,不一?会儿,说话有些前不着后了。
“光啊,你还记得李禅主帮我超度心魔的事儿吗?”
“我每次回想起来,都觉得那是我毕生的耻辱。”
“他怎么可以......我怎么可能......”
和光埋首在文案里,懒得搭理醉汉,随意地敷衍了韩修离几句,“嗯......”“啊......”“这样啊......”
过了一?会儿,对面没声了,一?道怨念的视线扎在她头上。她笔尖一?顿,抬头望去。
韩修离蹙眉盯着她,眼下的黑色魔纹没有平时的帅气,反倒像是小孩涂鸦一般滑稽。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蠢?”
“是”字即将脱口而出的前一?刻,和光紧咬舌尖,硬是把它咽下去了。她告诉自己不要和醉鬼较真,于是扯嘴笑了笑,安慰道:“怎么会呢?你喝多了,先醒醒酒。”
他砰的一?下把酒杯搁在桌上?,“别骗我了,你和你师父一样,都觉得我蠢。”
和光叹口气,放下笔,摸了摸他的脑袋,顺毛撸,“你想多了,虽然你的心魔是那样,我也没觉得你蠢,傻人有傻福。”
对,说起来有些难以启齿,韩修离的心魔是“我怎么会是个蠢货”。
魔修的脑回路不同寻常,什么心魔都有,多大的心魔也有。心魔多大多怪不可怕,毕竟心魔和执念是修魔路上的踏脚石。
真正可怕的是,魔修本人不接受自己的心魔。
韩修离,不相信他是个蠢货。
师父帮韩修离渡心魔的时候,和光旁观了全程,师父是如何一?棍一?枣、言辞劝服加肢体恐吓,韩修离又是如何从难以置信到麻木不仁,从铮铮铁骨到屈辱接受。
最后,韩修离眼神无?光,嘴里喃喃着他就是个蠢货。
想到这儿,和光心头涌上?一?股笑意,她连忙咳了咳,压了下去。
“我都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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