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三刻, 天已经亮了。
只是风还凉,像是无数细碎的冰凌贴在人的身上。
分明是六月,明堂内怎么竟这般冷呢?
于崇悄悄低头, 看见自己的手在抖。
这伍侍郎!伍显文!伍犟驴!他怎么敢?!
谏议大夫于岌出列道:“皇后娘娘,前户部侍郎伍显文污蔑朝臣, 臣请奏, 将之逐出朝堂!”
寒门出身的侍御史连忙出列,道:“皇后娘娘,伍显文虽已辞官,却还未受应允,分明还是我大梁朝臣!”
又有一世家朝臣脱帽伏地, 道:“伍显文仅凭一本虚妄之言便断定朝臣谋私,皇后娘娘,若是不予以惩治,来日再有一人先辞官后上奏, 难道我们满朝文武还要再如今日一般吵闹不休?皇后明鉴, 伍显文此举当惩!”
见一众人为了伍显文如此奏事是否合规、是否该罚吵了起来, 又一寒门出身的朝臣急忙道:“请皇后派人查探伍侍郎所奏之事!”
“荒唐!伍显文先辞官后上奏, 分明是要造出自家为朝廷所迫,只能当朝舍官之态, 这分明是好私名而毁公礼,以我大梁朝堂为他提升名望之阶!我等怎能让他如意?”
没有人,世家甚至没有人站出来否定伍显文的那本册子所奏到底是真是假, 他们在说的都是伍显文这个人, 他不配, 不该,不应, 他好名,他贪婪,他有所求。
仿佛,只要伍显文这个人被打压下去,到底事实如何,便无人在意了。
这便是盘踞在大梁朝堂上的世家,他们深谙如何以毁掉一个人的方式来毁掉真相。
伍显文冷冷一笑,今日他递出了奏本,便不管此后洪水滔天,若是真能撼动这盘根错节之中的一二世家,就是他伍显文对得起自己为大梁殚精竭虑的这些年了。
匍匐在地上,不管别人怎么说,他竟然都不生气。
也许真是因为这些年实在太熟悉这班人的路数了。
就在这时,朝堂上一末官突然站出来,大声道:“启禀皇后娘娘,臣有本奏,臣欲告发前户部侍郎伍显文有内乱大罪!”
伍显文猛地抬起身,却见那人义正言辞道:“伍显文有一妹寡居在家已十数年,这十数年来他们兄妹二人同吃同住,不娶不嫁,正是因二人……”
“竖子竟敢污我妹清白!”
伍显文目眦欲裂,几乎要将那人当场扑杀在地,两旁禁军连忙上前强行拉住了他。
“畜生!尔等先做国贼后做小人,分明不忠不义的猪狗之辈!”
伍显文只恨自己笨口拙舌,不能用嘴将那人活活骂死。
那人看着伍显文冲不过来,又道:“四年前,微臣之妻仙逝,伍显文便谎称要将其妹嫁与微臣,屡屡与臣称赞其妹,微臣听其言语,其常与其妹夜谈至三更时分,观其所为,其妹是寡居之人,竟能在他家宅中任意出入,总是家中有客亦不避之,便深疑之,本想婉拒这门亲事,没想到伍显文竟突然改口说微臣配不上其妹,至今年,微臣突有所觉,这伍显文借口为其妹选夫,不过是一幌子,为遮掩他与其妹私通之事!”
这人说着说着,越发信誓旦旦起来,见伍显文怒瞪自己,他还道:
“伍侍郎,只怪你明明犯下大错,心中却毫无避忌之心,才让我察觉端倪。”
“你、你这等小人污人清白,可有证据?!”
“证据?伍侍郎,我如何知道你兄妹二人床头之事?若要证据,只能交付有司。”
一旁,也有人连忙站出来道:“启禀皇后娘娘,臣也听闻伍显文十数年来未给自己寡居之妹找到一人家,明明遍览才俊,竟无一人能入其眼,何其怪哉?不说在我等朝臣之中,东都百姓也知道伍显文伍侍郎为了让妹妹另嫁,连自己的婚事都避而不谈,难道不是一咄咄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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