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声音比白日里更加清晰。
羽扇轻摇,挥不散她眉宇间笼着的愁绪。红唇似带着幽怨,又似带着期盼,如泣如诉。可她的眼里却是无波的淡漠,如旁观者看着一场与自己无关的戏折。
七妄与了空安静地倾听,等这场戏落幕。
她的歌很动情,让听者为之间的喜怒哀乐而喜哀,深陷其中,感慨其深情;可当你触及她的目光,你又会突然惊醒,她的目光淡漠,像是寒冰,又像是风,无影无踪,捕捉不得。
是个充满矛盾的女鬼。
很快,她的歌声便到了尾声,余音绕梁,久久不觉。
她转身,径直向槐树走去,目光不曾游弋,视七妄与了空如无物。
“你为何不离去?”在她走到身前时,七妄轻轻开口。
意料之外的,女鬼停下了步伐。
“为何要离去?”她转身,眉宇间萦绕着郁气,一双水眸却是无波,模样不过双十年华,是她去世时的年纪。
“你在这儿,多久了?”闻言,了空看着她,身上的纱裙,“这,并不是这个朝代的衣裳,也并非前朝。”
“记不清了。树下的人已换了许多代,稚子到白发,荒凉到繁华,已许久了。”她看了看桥,素手抚上桥上的裂纹,“这座桥也修修改改了好些次。”她看向了空,带着了然,转了眸。声音带着些许怀念,目光也柔和了几分。
“那么,你为何留在这里?”七妄问。
“我在等一个人。”她回答。
“为何而等?”
“不记得了。”女鬼轻轻的摇了摇头,满眼茫然,太久了,我记不得了,早记不得了。
“那么,为何不离去?”
“很重要,我在等很重要的人。”她开口,浅笑,嘴角荡出了梨涡。
“已逾百年,轮回几更。”七妄望进她的眸子,“你等不到了”。
“我已习惯去等。”也不愿离去。
“你太执着。”七妄叹了口气。
“何为执着?”女鬼摇头,茫然又坚定。
“佛曰:执着如尘,是徒劳的无功而返。佛曰:执着如泪,是滴入心中的破碎,破碎而飞散。”七妄轻念,那些佛理早已入骨。“不如放下。”
“放不下,也不愿放下。”她安静的听,又摇了摇头,“我记不得自己的名讳,记不得他的样子,也记不得为何要等他,可本能告诉我,我要等他,若是他来,我一定会认出来。”她微笑,眉眼温柔。
七妄听着,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他想渡化她,可她不愿。
“只是何为珍贵,终究于各人而言,各有执念,各有不舍。过于执著是愚昧,然世间愚人众多,亦有愚人甘心愚昧。所以众生难渡。”师父曾说的话,如今,他仿佛明白了一些。
七妄转身,拉过还在沉思的了空,安静离去。
渡可渡之人,行可行之路。
“铜镜上花影斑斓,依月下把发绾,挽不长孤单的簪。
低首轻念,是谁束青丝愿守那流年的欢,等一曲江南?
西楼月满油灯下忆昔年,敢问公子何时还?”
红裙已隐入槐树,身后歌声还在咿呀咿呀的唱。
温侬尔语,如泣如诉。
我在等一人,赴我百年誓约。
不求来生,不求轮回。
槐花似锦,亭亭如盖,若你幸运,便能听见它的歌声,便能看见槐花仙子从中走出,娉婷袅袅,身姿曼妙,行走间香风阵阵。
槐城因而得名,文人骚客,多慕名而来,为它写下了许多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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