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只有柏崇森知道,他反反复复,说的都是“对不起”三个字。
最后,他利用回光返照的机会,耗掉他最后那一点力量问他:“我上次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如果,她曾经,那样过,你还会,一直视她如母亲,继续爱她吗?”
他说:“会的,一直会。”
父亲安详地溘然长逝,这是他生前唯一挂念的问题,听到了这个回答,他放心了。
其实他带着许多遗憾,他没有明白地跟柏崇森说,是因为不想干扰柏崇森的心,那些照片的来历,那张鉴定书的真伪,他存有很大的疑问,他并不相信他的妻子会背叛他,他也不信,柏崇林不是他的亲儿子,他其实,很想弄清楚那一切。
但他一句也没有说,不想让柏崇森知道他有这样的疑问,因为他希望,即使那些都是真的,柏崇森也要继续爱那个辛劳地陪他走了一辈子,却没有在人生终点处陪他的女人。也要继续爱那个,替他收获了无数荣耀的小儿子。
一向不想阅读人类表情的柏崇森,却从他的表情里获取了这样的信息。
这是那个黑暗时刻,柏崇森唯一看到的亮光,暗如萤火,却在他的心底,点起了一盏明灯。
他的家,没有散,心还在一起,就不会散。
他的亲人,即使阴阳两隔,也不会分离。
他们的爱,仍然可以继续。
父亲逝世后,柏家在市里最大的寺庙花了上百万元,替他做了一场盛大的法事,联系并操办的是以容发为首的容家舅舅们。
被抛弃的带着愧疚的母亲,还有茫然失措的弟弟,紧跟在柏崇森的身后,跟随着寺庙里大和尚的指令,一起下跪,一起叩头,一起按要求跟父亲的灵位说话。
那是他们最后一次彼此靠近,他的身后是弟弟,弟弟的身后是母亲,有时走急了,弟弟的脚会碰到他,然后会说一声抱歉,他也会回应没关系,这如此疏远的客气,却是此前最后的交流,不知道母亲和弟弟是什么心情,反正他,整颗心都在流血。
容家舅舅们把这场法事,当成是柏氏集团权力交接的一场预演,春风得意的他们,不再掩饰他们对于母亲和弟弟的厌恶之情,处在悲痛和挫败、焦虑中的母亲和弟弟,难免有走神、迷茫的时候,动作或有不到位,这时,容家舅舅们就会争相毫不客气地指责他们,说他们笨,说他们不敬父亲,说他们不懂规矩,柏崇森看到母亲一次又一次偷偷的抹眼泪,心顿时也碎了。
可是,他却没有出面替母亲和弟弟说话,因为父亲给他打过预防针,容家舅舅们的素质,决定了他们会这么做,而他必须硬起心肠,任由这一切发生。
然而他完全懂得了父亲的苦心,如果他不出走,就算母亲和弟弟能留在S市,恐怕也会被这些舅舅踩踏在脚底下,在这样肃穆而悲伤的法事中,他们都能这么迫不及待地对待悲伤中的母子,以后更不要说了。
那个晚上终于到来了。
他一路小心翼翼,避开了所有的熟人,孤独地离开了那座曾经温暖、温馨、并给他带来过无数荣耀的城市。
第一次,在离开这座城市时,得不到一句放心不下的叮咛。
第一次,在进入火车前,没有任何人依依不舍地送别。
这次半夜的出行,其实就是一次逃难。
只是,他人“逃”出去了,“难”却被分成了两半,一半留给了留在这城市的母亲和弟弟,一半被他带走了。
躺在卧铺上,对着隔板,他泪流满面。
他知道,明天,整个S市商圈,将会因为他的突然出走而地震,会引起猜测,他引发了一场风雨,自己躲开,把这无情的风雨,留给了他在这个世界上仅有的两个至亲。
这一别,何年再能相逢?何时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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