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之后,东宫长达数月的压抑气氛忽然平静。
要调查疑案,首先就要肃清门庭。两人关系的转变不能传到外头,这与明燎的计划有碍。
姜云行事张弛有度,她的低调只是向明燎示好的方式。既然明燎放心,她便迅速腾开手,将东宫诸事料理妥帖。令人啼笑皆非的是,宫里竟隐隐传出风声,说太子妃进退有方,可惜命浅福薄,空费一身好手段。
明燎御下严厉,但不会轻易和宫人计较。皇城的诸多主子里,太子殿下应该算是最易侍奉的一位。
他不需要迎合,也不需要讨好,不爱珍器重宝,更不注重享乐。虽然性格不好相与,但东宫中人只要守他的规矩,就能安安稳稳地活下去。毕竟,他们长年累月生活地生活在明燎眼皮之下,却有许多人至今仍不曾见过他。
但世事无非人情冷暖,皇宫里心里天高的,又岂止这些大人物。贺皇后事发以来,东宫人心浮动,水面下的暗潮已现端倪。明燎此前未做处置,皆因他想趁机看一看,到底有多少人心存异动,想趁此机会顺流而上。
他和皇帝默契地演了一场大戏,竟骗过了满朝文武。
姜云微微一叹,在朝堂上生存,最忌讳的就是妄断帝心。帝王雄猜,他的言行未必为真,好恶更是不会轻易示人。
再没有什么事比“废太子”更加昭示人心,接近一年的布局,皇帝和太子绝不止为试探。许多人的仕途,恐怕是到头了。
她隐隐有所感,朝中将有大变。
这一日,她又在谢闲楼待客。这位客人本不该在这个时候出现,然而他却大摇大摆地来了。
“贺将军。”姜云略略招呼了一声,两人逐渐熟悉,她便少了些虚礼。
隔着半掩的屏风,她听到了很多人的议论。姜云一边邀他上楼一边感叹:“谢闲楼我自是了解的,但在江南那些年,我只当这是个来历不凡的茶楼,无外乎世人附庸风雅,才有了这等名声。”
贺周淡淡开口:“看来太子妃如今想法变了。”
“是。”姜云笑道,“放眼皆世事,举目尽人间。一座名士齐聚、名声斐然的茶楼,几
乎可以窥见满城之景。”
她在一方堆满各色小食的案前坐下,挑了一块凉糕,眉眼间稍有调侃:“贺将军不介意?”
贺周扫了一眼,闲闲说道:“太子妃的地方,当然你说了算。”
姜云不是重规矩的人,身边又只有一个比她更加随意的贺周,于是就不再拘礼,由着性子摆了一桌糕点。
“贺将军称病不朝,消息已传遍帝京。今日来往谢闲楼的客人,有为将军不平的,也有斥你不知进退的,说得热热闹闹,沸沸扬扬。若照这个势头,西戎使团进京前,士农工商,高年黄口,应该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贺周自然也得到了消息,他漫不经心地拈了一块桃酥:“分明是太子殿下的主意,倒都算在我头上。”
姜云有三分诧异,挑眉说道:“看不出将军喜欢这些。”
贺周嗤笑一声:“你这谢闲楼也没有其他东西。”
姜云含笑摇头:“只卖茶点,客人已然乘兴畅言,倘若有了酒菜,他们昏醉之间,怕是再无顾忌,要说出些大逆不道的话。”
贺周又拾了几样糕点:“何谓大逆不道?”
姜云笑答:“说将军不明事理,不识时务,枉费陛下一番仁心?或者,说你迟早要步贺家后尘,被陛下逼反?”
因徐太傅和先帝的往事,谢闲楼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此处百无禁忌,天下事皆可畅谈。有些略显放肆的话,先帝也不曾追究。于是诸士子各抒己见,畅所欲言,直到今日,此风仍然未歇。
但姜云举的例子实在是过了头。贺周冷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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