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了,久远到他不愿去想。
就好像,你就要死了,这时候有人来告诉你,海的那头有一盏灯,游过去沐浴在灯光下你就能活。
你是会感激涕零的开始游,还是会骂他一顿让他滚?
江言没有那么粗暴,但他也不至于去游,所以他露出痛苦的神色,然后整个人都软了。
他像是被抽去了浑身的力气,变成了某种软体动物。
在这一刻,他不得不承认,巨大机器打败了他,只用一个简单的招数,就让他无比痛苦,并失去了全部的心理能量。
出租车还在开,车站到孤儿院距离不短,这时只走了一半的路程。
现在去做什么?他想,他有点不想回孤儿院了。
外面车流如潮,他甚至有一种冲动,现在就让司机停车,然后跑到马路中间横躺下去。
可是,那岂不是成了懦夫?无论如何,他还不想做个懦夫。
然而,他又感到很痛苦,茫茫的痛苦,无边无际的,找不到出路,就像天边的厚厚的积雨云。
假如做个懦夫,可以缓解这痛苦,那么也未必不好。
林梦蝶望着他,她看到了他眸子里的痛苦,她心里有些刺痛。
“你说我不知道你的感受,你错了,我也失去过,比你多的多。”
于是她这样说。
这时,她很想与江言分享自己的经历。
痛苦是个奇怪的东西,两个人一起走路,假如只有一个人惨遭不幸 ,那他的痛苦就是双倍的。
假如两个人同时惨遭不幸,那他们的痛苦反而同时减半了。
她想减轻他的痛苦。
“什么意思?” 江言问道。
林梦蝶向他讲述了自己的经历。
“你从一个小职员到逃犯,的确失去了很多,” 最后,她说,“但我了?我从公主到逃犯,我失去的难道不更多?”
江言听完了,果然,他的痛苦减半了,他微微坐直了身体,像是又找回了一些力气。
“你的父亲和兄弟,” 他说,望着林梦蝶,“都被杀了?”
“他们的在天上的灵,” 林梦蝶露出痛苦的神色,眸光却很坚毅,“一直在保守着我。”
江言点了点头,这时,他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对不起,” 他说,他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说,他只是跟着感觉走,他的心里有歉意,还有感激,“谢谢你。”
说完这两句话,他真的找回了许多力量,他把身体坐直了,然后问林梦蝶:
“发生了这一切,你是怎么做的?”
她看起来完全不像是经历过这些的人!她是怎么做到若无其事的?
“一开始当然会很痛苦,我甚至想过自我了断。”林梦蝶说,露出回忆的神色。
跟我刚才一样,江言暗想。
“说起来,” 林梦蝶接着说,“发生了这种事,难道我不该立刻想着报仇嘛?可那太遥远了,我那时完全不想。”
简直一模一样,江言暗想,太遥远了。
“可是后来我想,” 林梦蝶话锋一转,“为了我亲人流的血,为了我父兄的灵,我必须要报仇。”
是的,亲近的人,江言暗想,他又想到了孤儿院的孩子们,还有老院长。
“所以我把这一切都埋在心里,”说到这里,林梦蝶也有些恍惚了,“然后走上那条路。
“报仇是很遥远的,我的叔叔很强大,我需要太多的力量。但为了我亲人的血,我义无反顾。”
她说这话时,脸上的恍惚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只有坚定。
说的太对了,江言暗想,林梦蝶的每一个字都打在他心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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