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钱是分期给的,前面给的一部分都是材料费,木材石材什么的,一次到账,一次堆积待用,中间给的一次是工钱,劳动大半年,总应该给点儿钱让人能够活下去,等到最后一笔尾款,是要在汪小官儿验收之后才会给的,这个时间点儿,还要等汪小官儿报上去之后,再看官府那里什么时候下发。
这个钱,有可能会拖欠,却也不会拖欠太久,起码下一次使唤人之前,会清了之前的账。
在官府那里,这等工钱最不容易被长久拖欠,一个是没多少,再有人数多,若是真的拖欠出问题了,那农民工包围府衙什么的,可就是民乱了,一个弄不好,县官白倒霉不说,还要看着上头派人安抚民众,来一个法不责众,轻拿轻放。
这话可不是夸张,如纪师傅这样的造桥匠,随随便便就能拉起千人以上的队伍,须知古代没什么计划生育,家家孩子多,又有各种各样的亲戚关系,把那些弟子的家庭一囊括,再加上亲戚关系,来个万人都不稀奇,而一个县才能有多少人?
小一点儿的县有个千来人,大县便是万余人,这样的数量对比,很容易就能知道不拖欠工钱是多么有必要的一件事。
“也等不了几日,莫不是着急交钱?”
后面就有人接口取笑,男主外,女主内,家里头女人管账的不在少数,有些爷们儿,看着五大三粗的汉子,兜里一摸,空空如也,都在家中女人手里管着,这就难免像是夫纲不振了。
“去去去,说得好像你回家不给拿钱一样。”
师兄回嘴一句,胳膊也扬起来,还在走路,两个就打闹起来,明明家中孩子都十几岁了,却还像两个大孩子一样,走着路就开始打闹,也不怕人笑话。
纪墨看着,嘴角不觉勾起,就挺鲜活的。
古代的劳动人民,他不是第一次接触,但这样的深入其中,也还算是第一次,糙汉子们总是爱讲一些恶俗的玩笑话,透着些粗鄙,但心里头倒没那么多复杂的弯弯绕绕,直爽之外还有些粗枝大叶的皮赖感。
这次他负责造桥,本以为有师兄会不高兴,背地里做什么小动作,他都防范到极致了,结果空忙活一场,竟是没有几个师兄不给他脸面的,弄得他这里枉做小人,总感觉有些不得劲儿。
等回到纪家,见了纪师傅,把事情说了,也不免说了点儿心路历程:“我还当师兄会不服气我,没想到… …”
“他们哪有那个心眼儿啊!”
纪师傅感慨一句,看着不好意思的纪墨,夸赞道:“你啊,什么都好,就是遇事想太多。”
只看纪墨做的模型就知道,面面俱到,真是什么都考虑到了,严丝合缝,没有一处不妥当的,纪师傅就觉得这弟子聪明是真聪明,就是太多心眼儿了。
机灵太过,在这一行,不能说是坏事,却也不算是好事,怕分心。
好在纪墨至今都没显出那样的毛病来,对造桥技艺上还算专注,不枉纪师傅栽培一场。
纪师傅的小儿子这些年考过几次,都没出头,脾气愈发不好了,也在县里安了家,并不常回来,守在村子里的就是纪师傅夫妻而已,若是没有这些弟子来来去去,更是倍加孤寂。
每到这个时候,纪师傅都感慨自己弟子收得好,若不然,指望两个儿子… …不是说儿子不孝顺,但陪伴上的欠缺,总令人很难认可那份孝顺。
“我还是想得少的了。”纪墨不服气,就说起被公子哥问话的事儿,“当时真没想太多,只想着左右不得罪,没想着不答话也成,后来还担忧了一阵儿,只怕他们不满来报复,幸好没有。”
“运河要通了?”纪师傅捂着腿,他的腿早年常浸在冷水里,年轻的时候不觉得,年老了,便觉得哪里都不对劲儿,竟是走路都疼,动不了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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