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为观止相比,这里同样让她瞠目结舌。
别处的殿庭栽植花草,眼前的院落种莳蔬菜,俨然一个小的上林苑监。
这一茬芸苔、菠薐菜,那一片芜菁、茴子白,甚至还有几块四四方方的待垦田地。红绣不禁感慨,若再耕作些粮食,简直可以自给自足。
却不知人家淑妃娘娘先头说了,二皇子率领飞骑营的将士,在皇宫围墙后的一射之地至骊山南麓处,开辟了近万亩的良田专种粟米,儿子种的便也算是她的。
见两个宫女在“田边”耕作,红绣走了过去:“司衣房给淑妃娘娘呈送春衣,劳烦姑姑代为通报。”
其中离得近的年轻宫女回过头来,用袖子微拭额头的细汗,回道:“主子还未唤起,你将衣裳随便搁在殿里头吧。”
红绣睁大双眼:“殿里可有其他宫人?”她自是吃一堑长一智。
年轻宫女微微一笑:“我们紫兰殿人少,不受重视,你且随意。”她像是话中有话,却说的颇为自然。
红绣似懂非懂,端着包金漆盘往正殿去,却让她再一次目瞪口呆。
八屏雕花格扇门俱开,殿内铺陈着玄色地砖,并在正中辟了个硕大的池子,池底散放着好些雨花石,还有红色锦鲤游弋其中,且殿顶开了天窗日光投下来波光粼粼的,更将殿内照得一清二楚。
惊讶之余,才发现殿里一览无遗,并无任何桌椅条案,衣裳怎能“随便”安放,左右虽各有三扇月门,到底不敢贸然进去。
红绣只得折返回去,离刚才应答的年轻宫女又靠近了些:“殿内无人应承……”
宫女将手中的小铁锹丢在地上,站起来用裙摆擦了擦手后,才将红绣手中的漆盘接了过去:“麻烦。”说着往正殿走去,还没行几步又回过头来,“那谁,你若闲来无事,帮娘娘挖挖芥菜,再等几日芥菜长过头便不好吃了。”
红绣微愣,转头去看另一位蹲在田里的年长女子,那人抬头与她撞了个对眼:“你是司衣房的?”
红绣点头“嗯”了一声。
她笑了笑,自报家门道:“我名采苹,那个是银翘,她一直这样说话的,你莫要介怀。”
“不碍事的,你唤我红绣好了。”红绣问她,“姑姑,紫兰殿的内监呢?”
采苹说:“全帮娘娘送东西去了。”
红绣自然不会一问到底,只蹲下来拿起小铁锹像她那样挑挖荠菜。看到芥菜她不免会想起师傅,没忍住问:“芥菜只长在这个时节,入夏还有么?”
采苹对着她点了点头:“立夏后的芥菜口感粗糙不便食用,倒是可以做腌菜。”
红绣淡淡道:“腌制的芥菜卤汁可以治病?”
采苹面露笑意:“你懂的还不少,我们后殿还盛着去年腌的芥菜,防备有人头疼脑热的,喝一剂便好,倘若你以后有需要尽管到这边来拿。”
红绣抿着嘴凄恻一笑,想着如果早知紫兰殿也有陈芥菜卤汁,当初何苦大动干戈去普光寺请,还叫薛氏钻了空子,到底是命里有一劫,挣脱不掉的。
芥菜不是单独种出来的,全生在别的蔬菜缝儿里。昨夜下过雨泥土很是松软,一脚泥泞直没脚踝,绣履早已不能示人,红绣也没在意,将绸裤卷至小腿肚,又脱了鞋袜提裙而上。见采苹在看自己,红绣打趣道:“前年得罪了主子,罚尚服局所有的女史去掖庭局浣衣,十几个宫女都是这般在池子里踩衣裳的。”
采苹侧目问:“是令贵妃吧?”
红绣尴尬地笑了笑,算是默认。
采苹又补充道:“她也瞧我家主子不顺眼。”然后又挑眉,“除了万岁爷和三皇子,她瞧谁顺眼过,不是么?”
红绣与她相视一笑,有种心心相惜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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