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清晨的时候,雨停了。
天空中兀自飘着青灰色的云,它们以高远的姿态跨越过九幽殿的屋顶,川流不息。劲风从无尽的林野间滤过,及至九幽殿时,已变得无比的纯净,幽冷,风徘徊着,替代了原本环绕着屋檐的雨。天空后也有朦胧的月影勾勒出来,它穿梭云里,洒下零星的光尘,黑暗却变得更沉重了。
宁长久一夜无眠,他躺在床榻上,女子呵气如兰的呼吸在颈间氤氲着,相触的肌肤温度很烫,无意落下的发丝却是痒的,梦幻的温软压在臂肘间,似是触手可及的。凤丝锦衾盖至了脸颊,将有关于温柔乡的一切遮蔽在了黑暗里,只勾勒着令人遐想的轮廓。
宁长久看着窗外无形起伏的风,安于这样的平静。
外天空渐渐地亮起了微光,分不清是雨后天晴的月光还是黎明到来了。
那只从天而降的纸鸢已化作鱼,消失在了夜色里,与之一同消失的,还有下了一夜的雨。
叶婵宫……
宁长久不由自主地想起这个名字。
他轻轻转过头,看向了身边这静谧得不忍触碰的睡颜。伊人在侧,肌肤相贴,痴缠的余温还未淡去,他却总为其他事而忧扰,这让他生出了背叛般的内疚,更何况今日之后又要再次离别。
但叶婵宫这三个字却牢牢地攥着他的思维,无法摆脱掉。
这种想法大都源于执念……就像是思考了两世的难题猝不及防地得到解答,于是相关的一切也纷至沓来了。
婵宫……这与神话中月上的蟾宫有何关系?
她姓叶……是夜的拟声么?
当年她究竟为何要杀死自己,将自己囚困在一个荒凉之地以漫长的岁月,直到重生之日的到来。
猎国计划究竟是什么,目标是谁,十二国主还是暗主?
如果太初六神皆有自己的星,那暗主所对应的又是什么?
第七神,火种……还有恶与诗,他们与师尊又有什么关联?
宁长久无法屏蔽这些思绪,它们纠缠在大脑里,勾勒着一个模糊的未来。
师尊的身影神秘得宛若夜色之上深藏的清寒月宫。
外面越来越亮,漫过纸窗的梨花枝投影清晰。
月亮在天空淡去了颜色。
陆嫁嫁渐醒,她睫毛微颤间睁眼,看着宁长久,轻声问:“还没走?”
宁长久道:“说好了的,这次不能不告而别的。”
“嗯。”陆嫁嫁声音轻若呓语,她闭上了眼,缓了缓神,道:“万妖城一切小心,可别被女妖精捉了去。”
宁长久道:“身边不还有一位降妖大神官么?”
陆嫁嫁轻哼道:“最不放心的就是她。”
“那……那天晚上,你为何还挽留司命?”宁长久问道。
若当晚司命留下了,他们或许就要睡一张床了,想想还是有些……挤的。
陆嫁嫁道:“还不是为了试探你?谁知道你真的一下子原形毕露了。”
宁长久无奈笑道:“嫁嫁对我可真是充满了不信任。”
陆嫁嫁道:“谁让你每次远游回来,总能带来点……惊喜。”
宁长久义正言辞道:“我是在给嫁嫁找好姐妹。”
陆嫁嫁睁开眼,冷冷地盯了他一会儿。
“下去!”
女子清叱了一声。
宁长久被踢下了床榻。
等到司命叩门时,陆嫁嫁已合衣坐好,宁长久沏上了新茶,自壶嘴滤下的茶水透着淡淡的青绿色,幽香四溢。
司命看着陆嫁嫁,陆嫁嫁尚穿着素白的,上下一体的薄衫,只在腰间系了一条带子。
她看着司命,露出了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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