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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温刚行至小丘脚下,班第已拔地而起,抱臂居高临下俯视她。
两人视线相接,容温想了想,先把手里的马灯递给他。
班第没接,那下敛的灰眸,似在问容温,“来做什么”
“给你送东西。”容温见班第不接马灯,便自己踮踮脚,把马灯放到低矮的小丘上去了。
而后,把两只馒头、一块从科尔沁兵勇手里讨来的奶皮子、一瓶金创药整齐放在马灯边上。
班第睇着那几样零零散散的东西,神色莫测,在容温打算转身离开前,突兀道出一声,“气顺了”
她先前还冷眼旁观看多罗郡王鞭笞他,这会儿会来送东西。想来,心头的怨气应是散得差不多了。
谁知,容温停下步子,淡淡摇头,“没有。”
“”那还来。
容温看出了班第沉默之下的意思,思索片刻,坦坦荡荡道,“先前被指婚与你时,我虽满心不喜,但却认真为将来盘算着。从随扈到金银产业;再到与郡王府的人相处交际;甚至连给素未谋面的科尔沁王公女眷的见面礼,都是早先打点好的,绝不落俗套”
话到此处,容温轻笑一声,没再继续。
一枚弃子费尽心思想好生活着,绕了一大圈,到头来才发现自己被人摆放的是死棋位置。
可悲可笑。
这样的话,心知肚明便好,没必要说出来,落了下乘。
班第睨着笑意挂在嘴角,却并未萦在眸中的容温。
莫名的,脑子里出现了几个画面。
有她温和懂事与多罗郡王兄弟两笑谈时;有她在恭亲王府与恭亲王据理力争时;也有她好脾气倒贴金银,帮郡王府准备万寿节贺礼时;甚至还有她悄悄替他扶着辎车、赠他新衣;
最后,尽数落到了万寿节那日,他无意在古树敞轩外,撞见宜妃佯斥她不长心。她不多言辩解,平顺中捎带希翼的眉目,无声染了暖意的场景。
他知道,她所言,句句属实。
可这实话,着实听得不太顺耳什么叫“指婚与你,满心不喜。”
班第浓眉拢聚,却没太想明白这不顺耳的由来。索性撇开,专注眼前。
他这样一身铁骨的人,方才既已当着人前弯腰给容温道歉,便是诚心所致,明白自己干的不是人事。
这会儿知晓容温心里还堵着气,他自是不含糊。正想说你若觉得意难平,可再鞭笞我一顿或数顿。
容温先抢了话头,疑惑问道,“你可有闻到酒肉味”
班第面色一僵,容温已提灯略过他,绕着往小丘背坡走。
草原上的小丘,泰半都是矮矮小小的,犹如浅溪细浪起伏,线条和缓。
容温几步便绕到背坡,马灯清晰照出了小坑的小秘密胡乱塞在一起的酒壶与半只烤羊腿。
“”
容温瞥了眼另一边,自己带来的两个冷馒头与小块奶皮子,顿觉脸上冒热气,扭头便要离开。
她动作急,脚下踩的花盆底又只适合在京中养尊处优,不适合在青草覆泥的草原上走动。
一没留神,脚便陷进了一块松软的湿泥里。
好在她反应快,并未摔倒,只是把鞋陷进去了大半。
借着马灯昏黄的光,容温看清那团沾在鞋面上的湿黑污泥,一阵嫌恶,连忙把穿着罗袜的脚先拔了出来。
正犹豫是忍着恶心把鞋扒拉出来继续穿,还是干脆直接穿罗袜回去算了。反正这会儿四下都黑,别人也看不清她到底穿了什么。
高壮的人影不知什么时候跳下的小丘,半蹲到她面前,径直把鞋拔了出来,放在她脚边。
鞋尖的青玉穗子甩着污泥乱溅,带起一股腥臭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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