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部精神。然亏得我趁着精神把该交代的一一交代了,否则这一病大半年,怕是歇都歇不安稳。
大约是春末夏初之时,凛来见了我一面。那几日正值我病得最重镇日混沌之时。似乎是一个深夜,他只身前来。他总是这样,仗着自己功夫好,身边一个人都不带。早几年他也是这般,把靖国公府当成他东宫的别苑,想练武了过来,想听琴了过来,有时甚至一点新鲜玩意儿也值得他亲自送来。
可如今不行了,皇帝御驾摆到大臣家里来,就是天大的事。礼部要择个良辰吉日,史官要详细记录,御林军要将靖国公府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住,我则要带着全家于正门大妆迎驾。
总之,是几百号人前前后后忙上半个月的大事。
太子距天子仅一步之遥,凛向前走的这一步却与我们拉开了太长的距离。至少,我仍固执地认为这些距离是他登基带来的,是那把龙椅将他抬上去的。
所以他才会不顾自己的身份,深更半夜地来瞧昔日玩伴。
实则我明白,曜日凛来得这样隐秘还有旁的一层意思。九五之尊探望重病的臣子,近三朝都不曾听说,若真落在我身上,便是几辈子的殊荣。届时做臣子的死也得死、不死也得死,死后还须得将儿孙献给皇帝,继续为朝廷卖命,方能对得起这份荣宠。我虽没有儿孙可献,这一死却是免不了的。
凛自然是不愿意我死的,可天子毕竟还是老天的儿子而非老天的老子,命数到了,老天的儿子也救不得我。
纵我一直混混沌沌的,凛还是与我说了好些话,有朝中的事,有儿时的回忆,甚至还有些后宫的事。
他立后了,而后又纳了几位出身高门的嫔妃;也许是我听错了,他先纳了几位家世显赫的嫔妃,又从中抬了一位做皇后。横竖大半事情我都听得颠三倒四,甚至不知是他说的还是我自个儿梦见的。
直到他说起夏梁,提到丞暄。
凛沉稳的声音中带着些遗憾,“夏梁如今乱成这样,大半是恩献帝对几个儿子厚此薄彼致使人心惶惶之过。夏丞昭勾结俄羌,夏丞暄拥兵自重,夏丞时的母妃韦氏极力拉拢朝中大臣结党营私,正是我大宁直捣夏梁心脏夺回半壁江山的大好时机。只可惜……只可惜咱们与俄羌苦战多年,虽则终于收复失地,却也元气大伤,至少需十年休养生息,否则……”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无力地打断他,“陛下……”
凛也听见了我的声音,他很有些激动地握住我的手,“子路,你醒了?你能开口说话了吗?你府里下人说你几日不曾开口了。”
我艰难道,“丞暄,夏丞暄他……曾经……帮过大宁。”丞暄允许宁军借道冕州,兵出奇招攻打俄羌,还因此与恩献帝撕破了脸。我不曾忘,我相信凛也不会忘。
他眸色中的暖意渐渐褪去,握着我的手也骤然松开,“子路,天下就这么大。结盟是一时,对峙才是永恒,冲突更是起于肘腋。除却大宁,所有人都是敌人,这些话,时至今日还需朕来告诉你吗?”
类似的话丞暄也曾对我说过,更以此为由将我赶回大宁。
我借着病中体虚缓缓闭上了眼,凛没有再说话,直到他离开。尹子路让他心寒,我自个儿明白;可是子凌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于我而言意味着什么,他可曾明白?
他不明白,抑或是不想明白,更或是他已无精力去明白。
一晃到了初秋,我的身子终于有了起色。说也奇了,玉碗儿后来曾告诉我,请了无数大夫看我这病,都说是久病致使气血亏虚,生化不足,拖得越久越不易好。春夏之交万物复苏,正是养病的良机,若错过了,挨到秋冬怕是就不大好。
他们几个原忧心天渐渐冷了我会熬不过去,不想才一入秋我便精神了许多,躺了几个月的人竟能下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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