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江仕荣的车被拿去修检了,我们那个圣诞节哪里也没去,安安生生地在屋子里待着。我侍弄着阳台上的花花草草,我刚来的时候它们无人照拂,现在我已经需要掉多余的花枝,除掉杂草了。
圣诞节的早上,冬天的太阳温温吞吞的,窗边的阳光除了好看没有任何作用,我借着不明媚也不晦暗的自然光在我的那扇窗边做我的文法作业。江仕荣还在睡着,鸡蛋煮在锅里,水沸了之后的声音打破了大清早的宁静,吓人一跳,站在窗外晾衣杆上的四姊妹飞走了。我连忙跑到厨房去,关掉火,没了加热的火,沸水中从下而上滚动的水泡扑腾了两下之后再没发出声音了,于是圣诞早晨的唯一一点喧哗也就这样被湮没了。
江仕荣从房间里出来,头发很凌乱,打着哈欠问我:“又做吃的了?”
“嗯,你先去洗漱吧,一会儿正好吃饭。”我说。
应该是没睡醒吧,他什么也没说。等过了一会儿我们在饭桌上吃饭的时候,他突然说:“今年过年我回家一趟,你一个人在家行吗?不行我给你安排到我朋友家住吧。”
江仕荣应该很久没回家了,我想,我更没什么理由不让他回去,只是我一想到在爆竹和灯笼中火红的北平,心里难免不会不心动。可是心动也没什么用,临近毕业,怎么可能回得去,不过拿到毕业证书之后,说什么也得回去一趟。
他再没说什么,快速地把饭吃了,然后跟我说:“你受累把碗洗了,我有事得出趟门,今天晚上要是十点钟还没回来你就先睡,不用给我留门了。”
“今儿过节呢,什么事那么着急?”饭通常是我做的,洗碗的时候我是怎么也抢不过江仕荣。
“学校里有事,实在推脱不了,都等着我呢。”说这话的时候,他已经换了出门的正装,脱下来的衣服随手放在脏衣篮里,拿上包就准备出门了。
“这就不吃了?”
“不了,走了。”他出门了,脚步很快,看来是真的有什么急事。我没再管他,我们两个在一起住在一个屋檐下一年多了,很多时候都不需要那么客气,但是今天他真的挺反常。
圣诞节前我们学校组织了考试,我的成绩和印欧语系学生的成绩几乎相差无几,甚至比一些人在语法应用上还要好一些。一年前初来乍到对此一无所知的我,马上就要毕业了。来到巴黎的一年多时间,想了很多,最终还是觉得去学表演最开心。一开始的时候,总是担心我是家里唯一的孩子,学了表演父亲会不同意,看现在想想,将来我也许只是父亲众多孩子中最不重要的那个。先前那种被重视的幸福的烦恼被现实冲淡,一扫而空,不被牵挂的没落感占据心里,反而非常不安,人啊,总是那么不容易被满足。
不过,现在啊,哪里容得下我想那么多?课业一天比一天多,法语的语法和中文完全不一样,要想早点拿到毕业证,我得比那些外国人付出更多。
那天晚上江仕荣没有回来,我一个人在家,因为是圣诞节,外面灯火通明,虽然一年到头都很辛苦,但是节日里总是有快乐的声音。听那些醉汉在楼下高歌或是呓语,高兴的人会附和,忧伤的人会怅惘,谁知道那些醉醺醺的行人不是做梦且为人间客,一响贪欢呢?天知道明天从长椅上醒来,又要面对怎样不堪的现实。
我白天去学校上课,晚上回到家,很少能见到江仕荣。有时候半夜里睡着了,会听到江仕荣拿钥匙开门的声音。第二天起来上学,他房间的门虚掩着,能听到他轻微的鼾声,可是要是忘带什么东西中午回来取,又见不到他,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直到一月底的时候他要收拾东西回家,才能在整段的时间里见到他,那时候他百般不放心地叮嘱我晚上睡觉要锁门之类的事情。
“好啦好啦,你快走吧。”我实在不耐烦听一个大男人婆婆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