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8章 第7章(第1/2页)  昭和二十三年的落幕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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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巴黎的第一个晚上,也许是因为累了一天,晚上没有作客异乡的惆怅,储物间的门关不严,总是露出一条缝隙,由此,江仕荣书房里的灯光和打字机的声音顺着缝隙飘过来,窗外是午夜的巴黎,永远灯火闪烁,永远年轻张扬。

    第二天醒来,屋子里听不到一点动静,储物间的窗帘是姜黄色的,遮不住阳光,反而让整个屋子更亮了。窗外的地上湿漉漉的,显然早些时候下过雨,江仕荣昨天停在公寓门口的车已经开走了,可是昨天那把伞没有带走,仍然挂在衣帽架的最下面。桌上留着法式乳酪和面包,桌布上沾了果酱,洒着面包屑,我是最见不得脏乱的。可是我想我现在寄人篱下,只认识他这么一个中国人,突然搬到别处住不知道要生出多少麻烦来,不如和他先打好关系。

    桌布不知道多久没有洗,上面沾的果酱有的已经凝固了,面包屑掉在地上,拖鞋踩上去,会被带得到处都是,室内的气味闷闷的,应该打开窗户透透气。我刚把江仕荣书房的窗户打开,风吹进来,他桌上和地上的纸被吹动了,又花了好久我才整理好,他写的很多东西都是关于文学的,雨果的《悲惨世界》,巴尔扎克的《人间喜剧》,大多如此,是我这一辈子只知道名字却永远不会看的那种。那些崇高的,流于文字之间的激荡的热情,和他独立,上进的性格倒是很贴合,我看着他的笔记,突然觉得那种感觉很像一个人。

    这时候,那天晚上,鼻尖落雪,眼里仿佛闪烁萤光的乔梦鹃突然浮现在我眼前,我突然想到临别之际她送我的礼物我还没打开看。

    桌布泡在水桶里,我却不知道拿什么洗去桌布上的油污,就随便用手揉搓了一下,便将它拿出来晾在窗外。我有看到江仕荣在阳台养的花草已经完全枯萎了,看那干涸的土,怕是很多天没浇水了,我又拿了杯子给那几盆花浇水。等做完这一切,我迫不及待地翻开我的行李箱,找到梦鹃给我的那个包裹。

    这是我收到过最特别的礼物了,那是用梅子青色碎瓷片做的风铃,每一片瓷片大小都不一样,形状也不规则,我想她不会是真的打碎了一个瓷瓶给我做的吧?它被风吹起来的声音是真的很好听,脆脆的,不同于那些玻璃或是别的什么材料做的,声音有种厚重的质感,又不瓮声瓮气的。我把它挂在储物室的窗户旁边,这会儿刚好起风,于是整个屋子里都回响着风铃的声音。

    包裹里还掉出一页纸来,上面写着:

    我打碎一个瓷瓶做成风铃,为远隔重洋的你,听到china的声音。

    不知道怎么的,一早上都在忙碌地打扫屋子的我,看到她给我写的话,就一点都不累了。突然就觉得,那个被我一时间厌恶的北平,此刻也有鲜活的笑容值得我期待。巴黎晴雨不定,但是此刻阳光很好,储物室里被阳光填得满满的,被子蓬蓬松松的,很适合躺下去,懒懒地翻个滚什么的。

    门外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紧接着是推开门,老门咯吱作响的声音,江仕荣回来了,他一边换鞋,一边头也不抬地和我说:“楼下有人和我说家里阳台往下滴水,是你晾了什么东西……”

    “完了,桌布!”我突然想起来我是直接把桌布从水里捞起来挂在外面的。

    我去阳台上收桌布,江仕荣也跟了过来,他有些惊讶地看着我,问:“这些都是你做的?”

    “是,我自作主张,收拾了一下,不过你别担心,我什么也没扔,什么也没有弄坏。”

    “不,房间这么乱,本来你来之前我应该先收拾一下的,但是最近太忙了,学校马上放假了,我的结业报告还没写完,实在抱歉,麻烦你了。”他反倒不好意思了,他把桌布收起来,拧干,又重新挂上去。

    起风了,我房间的风铃又开始泠泠作响,响彻整个公寓。

    “什么声音?”他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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