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春。
束禾照着衣柜门背后的全身镜,乌黑的桃花眼看着自己。
母亲今天破例给她买了新衣服,枣红色的夹棉袄,雪白的围巾,只是棉鞋还是旧的,昨天又下了雨。
她想着,弯下腰,用指尖想要蹭去鞋头沾染的污泥。
“别擦了小禾,回头给你买新的。”
身后的母亲拽起蹲下的束禾,她也看了看镜中的自己,一样的桃花眼。
35岁的李玉瑶,仍然保持了窈窕身材。她把大衣间的蝴蝶扣又缩紧了一些。
“再提醒你一次,记得微笑,等会见到余叔叔一定要有礼貌。”
“我知道了。”
10岁的小束禾,抿了抿有些干涩起皮的嘴唇,诺诺地说道。
要有礼貌,不能贪吃,要讨叔叔喜欢。
在去往目的地的一路上,女孩心里提醒着自己,母亲已经唠叨了一上午的这三件事。
碧翠园是长明镇有名的饭店,中午12点,余子志带着儿子到了包厢。他放下深咖啡的公文包,知会服务员泡好了茶。
“余路,”余子志端着刚上的热茶,瞥向阴沉着脸的儿子。
“带你来,不是让你扫了我的兴的,该说的不该说的,你自己知道吧。”
“余路不看父亲,男孩在包厢门槛那蹭着自己的鞋底,昨天下了雨,鞋边沾了污泥。
余子志厌烦儿子这一天天寡言的样子,他重重的磕了一下茶杯。
“知道了没?” 男孩低着头,“嗯。”
污泥蹭下来一块。
“阿志,我来晚了,真不好意思。”
女人撩着侧耳发际,嗲声地走进包厢。
“叔叔好,”身后红色的小棉袄跟着佯装亲热地喊道。
“没事玉瑶,今天会结束的早。”男人迎了上去。
“哟,这就是我们漂亮的小束禾呀”,余子志自来熟的一把抱起10岁的束禾。
女孩双手抓着自己的衣角,即使内心无比排斥陌生男人的臂膀,仍旧亲热的又说了一次
“叔叔好。”
“这个就是?”李玉瑶见状,自是要拉拢另一边。她走向已经回到座位上的余路,刚要伸出手,男孩突然站起来,避开了女人的手。
“呵呵呵,余路怕生啊”李玉瑶只能尴尬的笑笑,望向40岁的男人。
“不用理他,他就这样,来,束禾,看看你想吃什么。”
男人把女孩放到座位上,不理僵直站着的儿子。
服务员递上了菜单。束禾不敢翻页,她礼貌的说“叔叔你来吧,我都不挑食。”
“没事,不用这么拘束,你想吃什么都行。”
余子志拍拍小束禾的肩膀,“以后和叔叔哥哥都是一家人了,不用这么不好意思。”
男孩的拳头在桌下握紧了,他突然抬起头,看向捧着菜单的小女孩。
没打理的细碎刘海下,未脱去稚嫩的双眼却已经闪着如同深海礁石的锋锐。
女孩水漾的双眸对上他的双眼,她读不懂这种眼睛,只想起母亲叮嘱的“礼貌”,试图咧起花瓣似的嘴唇报以友好的一笑。
男孩却瞬时偏过头,看向她的母亲。
这时束禾看懂了这双眼睛。
他看向母亲的眼神中,充满了冰冷的不屑与厌恶,是深黑的礁石想要砸碎的东西。
但只一瞬,男孩又低下了头。
这场午饭,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充斥着男人与女人的暧昧交筹。
一周以后,小束禾搬进了余路的家。
一个带着花园的,不似曾经弄堂出租房那样阴冷的,干净并陌生的家。飘天文学_w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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