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酱红色的僧侣服就想到人皮鼓、人皮唐卡，下意识就感觉害怕和恶心。

    坐在床上的上师大概年纪大了看着倒确实是平和慈祥。“那是上师的侄子。很有天份的。年纪很轻就出家了。”“哦。”我应着。幸好，那位帅气的喇嘛稍后就出去了。小姨一阵失望。然后又开始虔诚的看着上师。上师在讲什么，似乎是一些大道理吧。类似的话不同场合听了不少，不过我现在忘得一干二净了。然后大家开始一一跪拜向前上去接受上师灌顶。

    我在角落里瞧着热闹。有一次是四个人一起上去的，因为是一家子人。大概是奶奶带着儿子儿媳和孙儿，一个小男孩子，大概是高二。带他过来皈依，请活佛保佑他上好大学。小男孩有些虚胖，肉呼呼的，懵懵懂懂的跪在旁边，跟着大人的招呼弯腰跪拜。

    轮到小姨，她赶紧把手里红包高举在头顶跪过去，一边说着一边眼中已经含泪。然后，上师嘴里说着开导的话，按住她头顶，最后拿着经卷在她头顶上“啪”的一敲。小姨跪着过去，把红包双手放到床上。此时床上已摆满了红包。接着活佛对我点头示意，旁边有人推了推我，我有样学样头顶红包跪着过到床前，活佛念了一段拆开都懂、放在一起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的话，然后“啪”一声，经卷敲在我天灵盖上，我懵懵懂懂再被后来急不可耐的人一推，赶紧把红包一放就跟着出了小屋。

    “我们这就算是被灌顶了？”我问。

    “是呀。”小姨脸上带着微笑，沉浸在莫名的兴奋中，思绪已经不知道飘到哪里了。

    回来的路上，我问她：“这是你说的上师？”

    “是呀。”她说。上师好不容易来一次。

    “哦。多久来一次？一般会留多久呢？”

    “一年来一次，一般三个月，不过这次会呆半年。”

    我听了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住。这比明星巡回演出的频率还要高，真是“好不容易啊。”

    后来她说，经过上师开导，她好了很多。上师让她不要想着赚钱和买房子。不要只盯着物质看。也许过不久她会有缘去藏地去朝拜。

    “不买房”这个套路，可不是跟当时我的所谓心理咨询师让我不买房差不多吗。钱买了房子了，你还拿什么供养上师。我看着她瘦弱的身体和越发显得大而黑的黑眼圈，说话时越来越飘忽的眼神和越来越不知所以的微笑，这就是“好了很多”。

    这姑娘有一阵子沉迷国学，穿改良式国服，白衣黑裙，做民国女学生状，跟我讲《弟子规》多好、国学多厉害。我说：“你知道我是什么专业的吗？”她顿了下，继续说到《弟子规》的种种好处。我叹口气，她听不懂我的话。也不会信我的话。我是一个活得那么落魄的大龄女青年，而她所面对的是精心包装起来的所谓国学大师。有那么多拥趸，有那么高大上的称呼。记得当年，跟同事在某重点中学听所谓大师的国学课。外面是一大群旗袍爱好者打扮得整整齐齐、起着戏剧范儿在那周到的做义工，凡进来一个人就九十度鞠躬，里面是千人大礼堂，小姑娘们穿着汉服跳国风舞蹈，然后升国旗、奏国歌，有人介绍大师，一大堆吓人的头衔：某某企业家、某某会员，是某某学校顾问，某地政府特邀专家；某年捐了几百万，某年又在某地捐了几百万，某年又捐了几千万；开了什么学校，又开了什么学校；读了《圣经》、《论语》、《道德经》、《古兰经》，精通□□教、佛教、道教、基督教、儒教，学贯中西——每说几句话就有人领掌，掌声一片……这样的大师对他们来说，才是更有说服力的。

    我说服不了他们，就像我说服不了殷殷切切期盼让自己孩子或者自己念《弟子规》意图弯路超车、通过学习国学翻身的人一样。

    人相信什么，必有他们相信的理由，不是他们智商低，甚至未必是他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