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中好说话。”
棠儿发出“嗤”的笑声,却并没有笑。“你想说什么,都不敢看我的脸?”
严绝低声道:“棠儿姑娘,你先出来。”
古棠儿握着一把匕首。这匕首全是防身,因为即使严绝受了伤,凭她武功还是杀不了他。
她轻轻走出来。
一片黑暗中,她能感觉到严绝靠着一侧的墙壁。那么好,古棠儿也走向另一侧的墙壁靠着。
四周格外寂静,棠儿可以听到严绝的呼吸。
“你怎么看我这个人?”沉默半晌,严绝忽然这么问。
棠儿心中一动,他怎么忽然对自己说这个?
但还是回答:“对别人狠,对自己人不忍心狠。”
“怎么说?”
“你让古凛杀他妹,又用最恶毒的方式杀害欧阳远。对别人还不狠吗?但是,你自己弟被抓回来时,你却用尽方法让他逃脱那凌迟。”棠儿不屑一笑:“你这人,够招人恨的。”
“难道你的手足要惨死,你能不阻拦?”
“我当然阻拦。但是,我不懂,你为什么对别人那么狠呢?”
严绝在死寂黑暗中默然。
又是良久,他的声音才幽幽响起:“我的父亲,被当今狗皇上凌迟处死。我亲眼目睹凌迟过程,看到过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死后,我和我弟被流放到这里,是主上带兵过来,砸烂我们手脚镣铐,带我们离开,让我们当谋士当将军。”
棠儿疑惑:韦巍为何救罪犯之子?
“所以,你受了刺激,当自己手上有生杀予夺大权时,你就这般杀害别人?”
“我告诉那些平民百姓,说欧阳远是凌迟我父亲的人,大家出于仇恨将他杀死,在我眼里,就好像是他们杀死了狗皇上。我就会想,看吧,狗皇上,你做过的那些事让所有人都忌恨,所有人都忍不住给你一刀!”
棠儿眉尖隐隐一颤,嗓子眼轻笑一声。
“那你让古凛杀他妹呢?”
“那是报复韦晴。”
棠儿不说话。
严绝忽然问:“韦晴的青梅竹马死了,你难道不开心吗?”
棠儿无声地冷笑:“你还在试探我啊?我早恨透他了!”
“为什么?”
“为什么?他暗杀过我,我怎么还能喜欢他?再说,他当时那么喜欢那个女人,看都不看我一眼,我早烦他了!”
严绝又是默然片刻。
“你是觉得我的生命里都是仇恨吗?”
棠儿没有回答。
他声音泛着寒意:“我十二岁被流放,十七那年被主上救下。在边陲当劳苦犯人这五年时间里,我经历了非人折磨,我弟也是。他们不把我们当人看!每天只睡两个时辰,脏活重活全包,吃别人剩的,动辄遭受打骂。而有些犯人带钱过来,把那狱卒全部打点明白,就不用受罪。我早想明白了,这世上的所有人,不过都是欺软怕硬,口蜜腹剑,阳奉阴违之人!所谓好人,不过用冠冕堂皇的理由维护他们自己团队的利益,当利益被触犯,就暴露嘴脸,用狠毒手段打压回去。还没那些贴着坏人标签的人光明磊落!我不屑于当好人,我只想当一个为所欲为想报仇就报仇想杀谁就杀谁的坏人!”
棠儿听了,半晌无言。
观音像亦在静静聆听。
“你,你怎么和我说这些?”她问。
忽然想到,他还能和谁说?
严绝的呼吸忽然加重。
“我……”
他顿了一下。
“算了,不说了。”
轻轻的脚步声响了起来,沙沙地,缓缓地。
庙内重归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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