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气氛来的快，去得却也快，两人如今已坐在屋里各坐沙发一旁看着电视，仿佛方才短暂的讨论只不过是一场虚无的梦。

    在外头的空地上，附近吃完晚饭的村民在这个时辰大都搬着竹椅坐成了一团乘凉，稍微年老些的用竹扇扇着风赶蚊子，慢悠悠地聊着今天上山遇到的事情，无外乎白菜好像肥了、土需要更松松了等话题；而中年男人则与一旁的妇人或互相之间吹嘘着年轻时在外闯荡的经历，这些经历早已被说了许多年，可他们重复说起来似乎并不觉得无聊，且每一天的语气都有所不同。

    只是不论他们此时表现得与平时有多么相像，在偶尔停息少有沉默的时刻，却还是暴露了内心的好奇与在意。

    每当话题短暂地结束，他们都会不约而同地将视线投入那道敞开的红漆大门上，在触碰到从窗户中隐约透出的光线后又飞快地移开，继而心照不宣地恢复交谈。

    偶有蛙鸣从田野中传来，悠扬悦耳，仿佛在空中打转。昏暗的路灯下，对面的山头如被沉寂的夜色吞噬，没有半点声响，使人浑然不觉，另一个世界在缓慢觉醒。

    “要我说啊，方桦家的这个外孙女还是很不错的，不是还说上了个一本大学吗。”

    说话的是与夏临风外公同辈分的莫刚强，今年六十有一，而方桦便是夏临风的外公莫方桦。由于住在院子深处另一旁山脚下的河旁，莫刚强平时并不常来这边乘凉，今天出现在这里的目的故而十分明显了。

    可其他人听了，除了与他同来的妻子莫福琴附和了几句，却都没有说话。

    良久，等他哈哈干笑着为自己圆场时，一旁黑暗中悠悠响起一道男声，“刚强表弟啊，不是我说你，当年方桦摆酒席的时候你没来，现在人走了，离方桦外孙女高考已经过去了十多年，事情翻篇，你再说起这个事，是个什么意思。”

    莫刚强对这个声音再熟悉不过，他侧头望去，只见说话者从空地右侧小路穿着背心和大裤衩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手中摇着蒲扇，面容俊俏，正是平日里嬉皮笑脸专喜欢和自己作对的莫新文。

    这个莫新文每次见到自己，嘴里表弟叫的好听，可肚子里一肚子坏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蹦出来坑你一把。

    家里过年后喂的几只老母鸡如今被他顺得只剩下一只，而这唯一一只之所以没有被抢走，竟还是因为莫新文觉得它可以给自己多下几个蛋。

    平日里莫刚强秉着惹不起躲得起的理念，一般是绕着这个比自己小了三十岁的这个表弟走的。但今晚因为只顾着村里来人的事，忘了这个人住处与夏临风家只有几步远，结果就被碰到了。

    听了莫新文这番话的莫刚强心里后悔得咬牙切齿，可面上不好发作，他向堂客微微摇了摇头，暗示她不要太过冲动，冷哼了一声，便转头没有再多说话。

    莫新文嘴角带笑地瞥了莫刚强一眼，脸上的沉着与莫名的宽容倒让人觉得他才是年龄大和占理的那一方。此时众人见他来了，也都热闹熟络地和他打招呼，还有几个妇人打趣地要将自己的竹凳让给他。

    见莫新文游刃有余地游走在众人间，三言两语便惹得他们发笑，而自己说的话半天没有得到回应，莫刚强的脸色愈加难看了。

    但其实这事还真只能怪他自己。这些六十多岁的村民都是跟着夏临风的外公莫方桦一路走过来的，年轻时在生活、工作方面大都受到了他的照拂。

    莫方桦死于十年前的那场事件，这一直是村里许多人的痛。夏临风纵然与他们没有太大感情，但如今是公认的莫方桦的接班人——莫氏一族的族长，坐上这个位置的她名正言顺地行过礼、磕过头，实力也的确超群。在位十年，不说兢兢业业，但至少本分有主见，帮莫溪村民解决了大大小小的问题，撑起了莫溪的这片残缺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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