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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思齐躺在病榻之上,豆大的汗珠从他惨白的脸上流下,越来越多的血从纱布下渗出,气若游丝,布满血丝的眼中却是止不住的担忧,“你不该嫁给李邺的。”

    顾念之的蹙着眉尖,眼角浸着红,手止不住的抖,却强定心神,轻声答道:“我知道。”温思齐见她如此,知她是故作坚强,愧疚混着心痛如潮水一并涌上心头,“在我面前,你不必假装。”

    顾念之眼角微抽,伸手擦去从温思齐眼角溢出的泪,柔声道:“你才是,这些事在你心里,憋的太久了。”温思齐闻言微怔,瞳孔放大,哭的更凶了。

    太久了,真的太久了,过去就像噩梦,那些阴谋让他正视到的丑恶,因无能和懦弱让自己失去恩师与恩人,在悔恨与愧疚,自厌与不甘所编织的黑洞里,他被折磨着,痛苦着,却和当时一样无何奈何着。

    温思齐的思绪被拉扯回过去,夏日的蝉鸣声,山泉潺流激荡到岩石上的清脆声,书院里郎朗回荡着的读书声,回荡在他的耳畔,“念之,我们都长大了,长大为什么是这样的?”

    顾念之僵在原地,许久,她艰涩地开口:“是啊,我们都长大了。”顾念之捧着温思齐枯槁的脸,眼泪夺出眼眶,直直地掉在他的脸上。

    她想起来了,那些年她在漓山上做的荒唐事,不比温思齐少多少,她被顾云芃罚跪在屋里,温思齐被掌事罚跪在屋外。下雨了,掌事拎着温思齐的耳朵,让他到屋里继续跪,顾念之就连滚打趴地躲到书架中间躲起来。

    跪的久了,身子又酸又疼,心里便委屈起来,她性子倔,又怕被人发现,丢人的紧,光掉眼泪不吱声,偏独独怕打雷,雷一打下来,她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憋在心里的委屈和恐惧加在一起,便哭个没完,把跪在堂前的温思齐吓个半死。

    彼时,她还是个八九岁,不谙世事的女娃,他也还是个十四五岁,整日寻乐闯祸的纨绔公子。

    温思齐这种被罚跪的老手,一看就知道顾念之是挨了罚,躲在这里,他温二公子从来只有惹人哭的,哪会安慰人,他讲的什么,顾念之一句也没听进去,脑子里只有雷声,耳朵里只有自己的哭声,心里全是委屈,膝盖还痛的要命。

    温二公子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别哭了!”

    他的吼声比雷声还大,把顾念之直接给吓懵了,只敢流泪,不敢吱声。温思齐又嫌她这个样子实在是难看的紧,又拿自己的袖子给她擦脸,可是温思齐的袖子滚过地,挨过罚,又淋过雨,实在是也干净不到哪里去,直接把她的脸糊成一个小花猫。

    他和顾念之说,你别哭了,我教你,被罚跪的时候怎么才能不这么痛,你下次就会这么惨了。

    他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堆,顾念之只听出了一个道理,不要被罚,只要被罚什么招都不好使,不要被罚最好使。她顶着张花脸问他,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不被罚跪?

    温思齐当时是这么回答她的,等我们长大了就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了,等我们长大了,就不会天天被拎着脑袋罚跪了。

    “你现在是虎威大营的参将了,没人敢让你罚跪了。”顾念之哽咽着,任温思齐汹涌的眼泪漫上她的手,从她的指缝间滑落。

    “是吗?”温思齐扯动着干裂的嘴角,“但我还是,做不了我想做的事,救不了我想救的人。”

    卉棠长公主在生下温思言不久以后就撒手人寰了,温长川对他这个幼女十分疼爱,有求必应,但对温思亭和温思齐总是十分严厉,他总是很难得到父亲的关注。

    在温思齐的印象里,温长川就没对他笑过,他也不怪父亲给予他的关注太少。不仅温长川觉得,连他自己都觉得温思亭很优秀,弯弓百步穿杨,提笔立成文章。他背八百遍都背不下来的书,他大哥一天不到就能倒背如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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