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收到汪老师的订单，我有些惊讶，我以为他不会再吃这家了，想来这家饭店还是有喜爱着它的人存在。

    我看着订单，小小的一张白色纸条，侧边和正边完全不一样，用机器割出来的边角和被人硬扯下来的边角当然完全是不一样的。白色的小纸条上面工整地印着墨迹，有开头，有菜品，有备注，有价钱。最多的是时间，接单的时间，出单的时间，每个时间都精确到秒后，两个时间的距离，不多不少，正好二十分钟。

    我不知道这段时间要经过哪些程序，也许那个胖得发痞的主厨扯出订单，一掌拍在订单墙上，然后冲厨房里面大喊一声菜名，再拿了根胡萝卜咬一口，呸出来，连带他的口水，一起啪在地上。或者随手从架子上拿起一把芹菜，用力甩在砧板上，大声叫骂着正在奋力挥舞锅铲的厨子们。再或者会迈着宽阔的大步，从厨房这边走到那边，在每一口锅前巡视一番，遇到不如意的，便一把拽起那厨子的衣服或者帽子，那厨子便像被提着衣领的小孩一样被扔离锅边，主厨会像对待垃圾一样，将锅里那不如意的菜倒掉，或者随手拿起东西扔进锅里，无论怎样，这个菜肯定是不能用了的，连同那个厨子当天的提成，也是没有了的。

    无论谁，生活都不易，厨子不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洗锅，重新炒一道菜，不是敢怒不敢言，工作本来就是为了赚钱，脾气只能有违初衷，当然曾经也不乏有脾气的厨师，但现在，他们就像天空飞过的鸟儿，水里游过的鱼儿，再也不会出现在这儿了。

    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做这些，与人于己，都毫无裨益。

    我看着那道菜完整地出现在我面前，期间并没有出现大的意外，如果主厨用他胖乎乎的手抓了一口不算大意外，应该不算，对一个没那么讲究的男客人来说，如果被跑堂重重地扔在我面前不算大意外的话，应该不算的吧，对这道不用精致摆盘的菜来说。

    我拿起菜碗，将边上洒出来的汤擦干净，将破了个口子的塑料袋换了个新的，然后再拿了双筷子放进去，把它安安稳稳地摆在车子后面的包裹里，才发动车子，慢慢出发。

    如果你没有亲眼看到，你永远也不知道你的东西经历了什么，但也不必太在意，若知道了太多，你若是个讲究的，你什么都用不上。

    无知者无畏，这话一点也不假。在黑暗的旅途中，如果我看不到周围的蛇窟，我可以一直走下去，在光亮的大道上，如果我想到满地的蚂蟥，我一步也不能前进。

    小时候吃饭的时候，只要饭菜里出现了沙子，虫子，钢丝，或者其他任何不该出现在那道菜里面的东西，我都会大叫一声，将饭菜全部吐出来，一直用清水漱口，并且不会再吃一口饭菜；稍微大一些的时候，吃到饭菜里面的东西，我会惊讶，但我不会再吐，不会再洗，而且会重新盛一碗接着吃，我只是不再吃那一碗；更大一点的时候，再遇到饭菜里面的异物，我只是看一眼，然后默默地将有异物的那一团挖出来扔掉，然后接着吃；现在，我再吃饭的时候，我不会仔细去看饭菜里面有什么，若是还是看到了，我只会将那虫子挑出来，而且也不介意用自己正在吃饭的那双筷子挑出来。

    有时候妈为了哄我吃些东西，她会骗我，比如小时候，明明炖了一碗猪骨髓给我吃，为了让我吃下去，硬是骗我说那是豆腐，我当然一股脑地吞下去了，其实我是知道的，当然知道，比起豆腐，我可更喜欢骨髓那味儿；有时候也会遇到一些人，一吃到异物，就大喊大叫，还必须把虫子挑到每个吃饭的人面前，一定要让每个人都仔细恶心一遍，以前也会会被恶心到，但现在我却不如他意，我只会哦一声，心里翻个白眼，默默接着吃，这时候他就会无趣地坐回位置接着吃饭。

    我实在不喜欢矫情的行为，因为我知道，没人会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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