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秋之半，月夕。

    狼谷。

    “十五了？月亮真美啊!”琉璃盏，醉人酒香。岚牙儿抬手将杯中酒倾洒向湖中央。而后斟满，抬颈亦尽。

    忽而一阵靡靡之音。

    “空寂添香，此消彼长。谁言儿女情长，空彷徨，白断肠。不愿思量，不敢放，今夜月凄凉。叙旧伤，为何人举觞……言之孤妄，徒幻想……”

    她是天生的美人坯子，唱起歌来无需乐器亦是动听。只是自从进了恶人扎堆的狼谷，她便很少唱了。

    岚牙儿自认无爹无娘，从不知亲情为何物，但她安之若素。她深知那东西不如得也未得，省得末了留憾。只是每至追月节，狼谷里挨家挨户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皆提点着她那处神经。亦间或有门户请谷主共同赏月吃饼，她婉拒。

    要不是那年十岁，她为了活命误打误撞进了狼谷，又凭着那股子舍我其谁的劲儿，绝不会将这哪个够狠哪个便是老大的蛮夷之地弄成现在这副模样。她有些厌恶狼谷，却又将此处当做归巢。

    她的发与衣堆叠于一处，揉皱了般，却因着她一阵笑展平。

    "这谷里都是些不怕死的，若真的不弃嫌这狼谷，我岚牙儿还怕了他十宗殿不成就怕到时候千万人的罪祸及到他们头上，这众傻子还当仇人仅有一个呢！"她笑声不停，又转头问那一直侍奉在左右的婢女:"月娥，那战隽又要动哪个世家？真真是好笑极了，我见他应当是脑子坏了，居然威吓到了狼谷头上。"

    那月娥到不愧是一直在这丫头左右的，也是那副玩笑模样回她:"这可并非是原先那些不值一提的小地方，倒是万象宫那堆老骨头!"

    "万象宫"岚牙儿明显收回了些许不正经，听了万象宫这名号，柳叶眉梢竟也少见的微微蹙着，心中又暗暗揣度:"都说那万无埃是个出了名的闲散之辈，怎的十宗殿突然？莫不是这次真的了不得，那还当真要好好商量了......"回神又闻月娥唤她，岚牙儿这才收回思绪。

    "谷主，月娥明白您在惦记什么。那战隽讲若此事干的漂亮，叫谷主见一面肖公子并非难事。"

    岚牙儿怅然若失。

    那时亦是月圆罢……

    她记得很多很多的事情，很多，很多。

    那些事情如繁星密布，她身为置身者却不能记住那些切肤之痛，登时做了事外者。

    有人打她近死，她不知那时感受。

    有人辱她近亡，她不晓那时感受。

    可独独是那年满月高悬，有那么一个儒雅少年，墨绿长衫裹在身，衫外薄绣纱让一切模糊，让她亦是迷迷糊糊。那是她第一次有了“感情”这样的东西。

    一眼就是终身的执念。

    他好干净一个人啊，岚牙儿不止一次如此想。可对于这个在她心中如月光高洁的肖逸路，她可谓向后看没念头，向前看没盼头。可是这月光，分明就是她这处死亡大地上唯一可见的生机。

    “如若，我叫他手上沾血，洗也难掉，是不是……”

    这反常的表现使月娥忧心忡忡，却又明白多说无益。

    “谷主……”

    “就怕一旦东窗事发，只怕有心人，也难下变化棋，以天下为局可不比以狼谷为局，恐怕连善于周旋的都会自作棋子，控制别人的同时，本身就身不由己。”岚牙儿吩咐月娥道:“过些天，大家热闹散尽了，将此事安排下去罢。”

    “是。”月娥甚为长于体察岚牙儿之意，当下悄悄退下了。

    “月亮真美啊……”

    就一眼，哪怕就一眼，也是美的。她想。飘天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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