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蛐蛐名叫刘禅。
牙短小,腿乏力,是一只下品的蛐蛐儿。
即便如此,他还是被抓到金盆里,被细心地养了起来。
爹和军师偶尔来看他。
“叫啊!叫啊!”
他们只会命令他拼命叫,而一点都不关心他是不是想叫。
摩擦翅膀这件事对他来说有多累啊。他们浑然不知。
他天天为了讨好他们重复着机械的摩擦。
他们却并不感到满足。
叫声不够响亮,听起来不咋地。
他记起,军师通音律。
他也喜好弹唱,可是他喜欢的是欣赏别人,自己一窍不通。
于是他自暴自弃,决心做一只吃白食的蛐蛐。
爹和军师再向他下达命令时,他装聋作哑语言不通。
爹的眼里噙满泪,两潭秋水波光粼粼,闪闪发光夺目动人。
他清楚,这是爹自带的技能。
别人都扛不住,可是,他血统纯正,天生免疫。
军师在他所呆的盆中四壁都刻上警示戒言。
他知道,军师要玩大的。
下一步也许就要刻到他的身上去。
他叹口气,开始吃美味的饭菜。
只是要把每一顿都当作是最后一顿,滋味委实不太好受。
每天都一边这么感慨一边吃,沉重的不止身体还有心。
只有吃肉的时候,短暂的幸福才在沉闷的心中缓缓弥漫开。
牙齿在一丝丝肉上尽情弹跳,宛如踏上欢快的蹦床。
他闭上眼,静静享受属于这一刻的欢愉。
伴随耳畔自己的咀嚼声,安心中渐渐升腾起一股暖意。
感觉是多么地似曾相识。像是多年前依偎在某个人的怀中。
千军万马厮杀场上,唯独那个人的怀里安全又温暖。
那个人在腥风血雨中不停厮杀,奏响战场上壮烈的哀歌。而难以置信的是,他对怀里的布囊关心备至,容不得半点闪失,甚至不惜用自己的身躯抵挡任何对它的伤害。
布囊动了动,那个人低头查看。
原本冷漠的杀戮眼神霎那间温柔似水。
“嘘——!”
他乖乖地停止哭泣,安静地看着那个人。
他还没学过区分这声暗号的含义,分不清是不是该尿出来。明明乱成一片,他不安地在布兜中大哭大闹,可是那个人说了嘘。
那个人唇角上扬,光彩夺目。
他一时看得忘我,疏于控制,以致于那个人带着他杀出重围和爹汇合时,爹一怒之下差点把他摔死!
他爹的部下,那位堂堂骁勇善战的将军正浑身散发着尿骚味等着和自家主公相拥。
他爹的愤怒来得如此排山倒海,那个人又一次挺身而出,牢牢接住他。自掌心他再次感受到无与伦比的安心与温暖……
想起来了,那是自己,那时的自己还只是个婴儿!
婴儿……
也就是说……也就是说……
他不是一只蛐蛐!不是一只短牙小腿乏力的下品蛐蛐儿!更不是一只决心吃白食的蛐蛐!
突然,他醒了。
发现手中还捏着逗蛐蛐的草。
脚边的小盆倒扣,掀开一瞧,空空如也,哪里还有蛐蛐。
刘禅摸摸自己没有翅膀的背,暮然大笑。
真可惜,刘禅不是只蛐蛐,过不了蛐蛐那般叫叫跳跳就能有饭吃的生活。
几乎所有人对他不抱有任何期待,唯独有一个人仍不放弃。
那人常常在半夜把他拉起床,要他一同爬到屋顶上看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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