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静无声,月光被厚厚的云层遮掩,城东小小一隅被笼罩在黑暗中,仿佛融入了夜色,那儿就一处院落,偏僻得很,再过去便是大片的田地。当初院落里人多尚不见得荒凉,后来观言将下人逐渐遣散后,这里也随之显得空荡起来,倒是有几分初入天锁重楼的气氛,观言大多回这里就只为睡一觉,睡着了也无所谓气氛如何了。
只是这一晚注定不太平,观言入睡时虽觉得安然,可却不像之前三天那样一夜无梦,这一晚他几乎是一睡着就开始做起梦来。
梦里闹腾得很,犬首人一时半刻未曾入梦,前尘往事不断涌入,忽而是义父教他写字的画面,忽而出现那幅令义父出事的城舆图,他正情急地冲出门时,又发现原来自己进入了重楼,里面一派祥和,香兰在一旁杀鸡宰羊,如同过节一样。可不是,尽管天锁重楼不见人烟,但每次前去观言都有一股说不出的开心滋味,这些如实地反应到了他的梦中,一晃而过之后,祀林苑的那片阴森树林突然林立在眼前。阴风呼啸,遍地森冷,“呜呜”的声音如同鬼哭狼嚎,听得人心中发寒。
梦境交错,祀林苑中恍然出现一顶轿子,那轿子中的人从不现身,只有声音传了出来,那人好似说了什么,梦中不够清晰,观言只觉得对方的声音冷冽如厉鬼嘶鸣,可怕之极。他欲离开,却迈不开脚步,直至此时,观言意识到自己身在梦中,预感来得极快,恐怕之前那困扰他的恶梦,也即将到来。
果不其然,四周围顿时变得漆黑一片,烛火在不远处幽幽亮起,观言心惊胆战,不知道那些犬首人藏在哪里。
犬吠声起,一声一声砸在心头,每一次都让观言心惊肉跳的,他很想立时清醒过来,可是每每梦到此情此境,就好像被梦境抓住了一样,怎么都醒不过来。
“观大人……夜半冒昧来访,恳请大人露面一见。”粗噶的声音无端响起,恍若夜里的幽魂。
观言并不欲出声回答,他躲都来不及,只可惜本来梦境中他还手握一把长剑,如今却两手空空,双腿又迈不开,此时此刻,他也只能强忍心头畏惧和反胃立在原地,自知躲不过去,也只能硬着头皮迎头直上:“我就在这里,该露面的难道不应该是你吗?”
对方一时没有回应,但烛火似是近了些,一抹漆黑的轮廓正静立在烛火边。
观言很清楚那必定是犬首人,他也不想看清楚对方,只问:“到底是谁派你来的,为什么要加害于我?”
“大人此言何意?你我初见,何来‘加害’之说?”
观言一心只想尽快脱离梦境,根本不打算与他纠缠,也不管对方说什么,只愤愤道:“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何必如此故作玄虚?”
“大人是否对小生有所误会?”对方却不接观言的话,反而疑惑道。
“大丈夫敢做敢当,你连脸都不敢露出来,就算真的被‘误会’,也是理所当然。”
“小生是怕吓到大人,绝非故意藏头露尾。”对方这样辩解。
观言心中忍不住暗道一声“假惺惺”,基于他跟应皇天已经得出“‘犬首’大约只是一个头套,若非当时他被下药导致太过迷糊否则必然能够分辨出来”这个结论以后,他对于犬首人的畏惧已不如曾经那样强烈,但这到底是在梦中,真实度难免又要上升几个层次,坦白说,观言还是战战兢兢的,有些东西无论看几遍,就算明知道是假的,还是会不适应,仍然要被吓到。所以从根本上来讲,观言并不希望眼前这团黑影暴露在自己的面前,可是又没有办法阻止,他觉得若是不被吓这一跳,梦境恐怕就更难以清醒了。
“那你就露面来看看吧,我也不是不经吓。”观言努力壮着胆说道。
“既然如此,还请大人见谅了。”对方话音落下,烛火就蓦地将那团黑影照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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