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迟看进那双漾满了轻盈笑意的眼睛, 并在更深处捕捉到奇异的或可称之为期待的细小钩子不知出于何种目的,周岐似乎在小心翼翼地试探, 仿佛害怕遭到拒绝。
酒精不光浸润腐蚀了肺腑,还柔化了其极具侵略性的外表, 令他此时看起来像极了某种脆弱的小动物。
众所周知,徐上将自律到苛刻, 滴酒不沾。
但现在,他像被什么东西蛊惑,移开了挡在空杯上方的手。
入口醇郁, 余味酸涩, 这是一种不知名的果酒。徐迟啜一口,酒液滚进喉咙,甘冽绵长。他略显惊讶, 很难想象这座贫瘠的海岛上能生长出什么像样的果子,竟能酿成如此美酒。
周岐仍支手盯着他看, 晃了晃酒坛子“看来你有点喜欢。”
徐迟曲起手指轻弹杯壁,不置可否。
喜欢归喜欢,但浅尝辄止,他给足面子,便放下杯子,不再饮第二口。
一顿饭吃到天黑, 老休斯收拾了桌子, 守着炉火进入冥想, 两位女士在铺着兽皮的石床上合衣躺下。石床足够大, 相隔一条布帘子,周岐与徐迟占据了另一边。
忽然之间,满世界只剩下柴火燃烧的哔剥声,这里的夜静得令人心生寂寥。
周岐喝了酒,微醺,变得异常沉默,屈着一条腿靠坐在墙头,涣散的目光落在墙壁上挂着的动物头盖骨上,一言不发。
夜里气温在白天的基础上又大幅下降,徐迟裹着狐狸皮毛制成的毯子仍感到寒意逼人,冷意侵扰他每一根神经,令他牙关打颤无法入睡。他调整姿势,侧躺着,面对周岐,清冷的嗓音在夜里听来有种金属的质感“为什么喝酒”
这开场白乍一听,四五不着六。
周岐搭在膝盖上的手正把玩着一个木制的小人偶,人偶是他偶然在床上的垫子下发现的,工艺看起来挺精致挺现代化,不像是会出现在这里的东西。他研究得专心,信口答道“因为我口渴。”
太敷衍,旁边人没了下文儿。
周岐转头,眼尾被酒气熏得微红。
徐迟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正隐在昏暗中审视着他。周岐笑了“你不要这么看着我。”
“我怎么看你”
“从你这个眼神里,我读出了无药可救四个字。”
徐迟眯起眼,移开目光。
帘子那头传来含糊的说话声,是姓冷的小姑娘在说梦话。
周岐的手指上还残存着方才攥紧徐迟手腕时的触感,明明冰凉如白瓷,连脉搏跳得都不热烈,却不知为何,令他有种被火舌舔到的错觉。
直至此刻,奇异的烧灼感仍在心头萦绕不去。
“在莫名其妙被拖进魔方之前,我已经戒酒整整一百四十二天,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周岐苦笑,“这对酒鬼周岐来说,是史诗般的成就。”
徐迟了然“哦,看来你在监狱里蹲了足足一百四十二天。还好,不算太久。”
“嘶”周岐抹把脸,隔空点点他,“你这个人啊,有时候就是太聪明。”
“我可以把这理解为夸奖吗”
“”
周岐闷闷地笑起来。
徐迟在被子里打了个寒噤,牙关碰撞出声响“我见过很多酒鬼。”
“是吗”
“嗯,我知道这东西一旦上瘾,很难戒掉。”
周岐挑眉“现在我想高呼一声理解万岁。”
徐迟的脸上没什么可供解读的表情“但如果他们因酗酒而误了事,然后被上级一把枪抵在脑门上,往后余生,他们发誓将滴酒不沾。”
“啧。”周岐故意作出惊恐的表情,“我收回理解万岁那句话。”
徐迟问“保持清醒很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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