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哥。”
落下去的那一刻,我仿佛听到了丫头的哭喊。
她应该已经上去了吧。
底下好暗。
“咚。”
好疼。
我半眯拉着眼睛,瞅着四周的黑暗,这里好黑,那里也好黑。
都他妈好黑,黑得我连串子的毛都看不见一根。
我估计下来的时候撞到了脑袋,不对,也许是在上面的时候塑像砸下来,虽然隔着一只包头穗,但是毕竟重量在那里放着,脑袋还是有些着不住,嗡嗡地叫个不停,活像一千一万只苍蝇把我给活埋在了这暗无天日的地方。
眼前的黑暗好像在不停地打着旋儿,又像是菜市场里的无数团墨影一圈一圈地把我围起来,然后绕着我不停地走啊走,走啊走。
“滋啦。”
就在我脑袋里天旋地转,斗转星移的时候,耳朵里突然听到了一声轻响,好像有人在划火柴。
火柴是什么?我揉了揉太阳穴,那里肿胀得像是个肉包子,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火柴是个啥玩意。
“爸,想吃肉包子。”
这时候我想明白了,我是掉下来了,掉进串子老窝里头了。
想着古时候英雄好汉被砍头的时候还有顿断头饭,什么北京烤鸭,驴肉烧饼,牛肉汤,山东大葱,我这要被串子吃了却连肉包子都没有,心里头难过啊。
一点亮光慢慢地出现在我眼前,像是冬天刮大风的时候,点火要拿袖子遮着,甚至藏在衣兜里点燃,然后再小心翼翼地拿出来。
哪个串子在它家老窝里点火还这么小心?
火光下出现一掌乌青的手,手上捧着一捧雪白的糯米。
我正想着吃的呢,看见那糯米一下子就认出来了,小丽家每年大过年的时候都把糯米掺水揉开了,撒上红糖豆沙,小心翼翼地捧起来,再拿那双雪白干净修长剔透地小手这么一捏,放进蒸笼里......
哎,他怎么把糯米扔下去了。
“嗷。”
我的脚脖子上突然一疼,疼得跟塞进了火炉子里一样,疼得我一下子就弹了起来,然后又弯成了一截虾米,冷汗刷刷地流了一大片。
“疼不?疼就好。”
我循着声音往那里一看,一张乌青发白的脸,脸上没有一点黄色。这里都是穷苦人家,除了那几家小闺女之外,就没有哪个人脸上带着红艳艳的血色,因此死人跟活人的区别就是一个惨白乌青,一个蜡黄蜡黄。
我一眼看见那张脸,近的就差鼻子贴鼻子,嘴巴碰嘴巴了,他那眼窝子里一半白一半黑,黑色得眼珠子一半在眼眶里面一半挤到了上眼皮里面。
活人哪能这样呢?
我大叫一声“串子”,然后猛地想抬腿踹他,但是脚上火疼火燎的,索性就一头撞了上去。
“哎呦喂。”那串子被我撞得往后滚了三滚,捂着胸口惨叫起来,他手里的火光也落在了地上,“呼啦”一下子点燃了一大片。
火光猛地燃起,朝着四面八方“呼啦”一声就蔓延开来,熊熊火光把这里照得一个透亮。原来这里是一个小房子大小的空间,外围都燃着火,燃着火的地方是一圈凹陷下去的沟渠一样的构造,里面的东西烧起来奇臭无比,不知道是什么。
里面这圈没烧起来的地方是一片水泥地,地上躺着一个裹着黑皮袄子,干瘦干瘦的小老头。
“你......你不是......串子,你是,你是......”我听到那声惨叫一下子就蒙了,再一看那个人捂着胸口在地上打滚,怎么就那么眼熟呢。
“哦,我想起来了,你是那家养猪的。”
那人在地上点了点头,“余家小娃娃,你咋撞你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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