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盘腿上炕,廿廿挨着炕沿儿偏腿儿坐着。
皇帝皱眉道,“爷这刚走几天,朱圭又是何样忠厚谨慎的人,都能叫他们趁着这个空当去,抓了朱圭的错处。”
廿廿也是意外,“石君先生又有什么错处去?”
朱圭曾为皇上的师傅,是皇上心腹中的心腹。先帝爷驾崩,皇上立即调朱圭进京共商大事,可见皇上心下对朱圭的看重。
廿廿明白,越是这样与皇上亲近之人,越是容易受到攻击。
可是朱圭一来年岁和阅历都到了,什么没看过没经历过,极难中圈套;二来,也是朱圭自律极严,为官极正,从来不怕被人算计去。
故此这一年多来,廿廿自己和绵恺,甚至还有十七爷都曾着过几次道儿,倒从未听说朱圭被捉住什么把柄去。
皇帝眸光微深,“……说的是,他们就捉不住朱圭本人的把柄去。故此,他们便将算盘打到朱圭身边亲近之人身上去了!”
“先是……今年顺天府乡试,朱圭的孙子朱涂入场应试。”
廿廿便心下都是一颤,“可是有人在石君先生孙儿的考卷上做了手脚?”
身在高位的大臣,最怕的就是自己的子孙在科举之事上出事,因为一旦有半点瑕疵,就会被人认定是他本人授意,令孙子高中——科举为国家抡才大典,一向都要有严格的回避制度。别说大臣个人要回避,就连各部院都要严格回避。
饶是军机处这样的部门,也要极力回避曾经在军机处做过章京的高中,就怕被人说是军机大臣们徇私——便也因此,当年著名的才子赵翼,虽殿试第一,也还是被乾隆爷给挪成了第三,生生失了状元去。
更何况,朱圭为今届主考官。
廿廿和皇上当然都相信朱圭的为人,可是就怕有人要利用此事,故意让朱圭孙子的科考出事,以此来陷害朱圭。
更何况,朱圭如今年纪也大了,可是他只有朱涂这么一个孙子,自看得如命根子一般的宝贵。若这孩子也被卷入朝堂之争来,岂不无辜了?
皇帝深吸一口气,“这倒没有。因他孙儿今年应试一事,早已是确定下来的事,他自己早已加了小心防范,随后我这边儿也紧盯着考官……总算没事。”
廿廿问,“那朱涂那孩子……可考中?”
皇帝摇头,“必定不中。”
皇帝将朱涂的考卷取过来,给廿廿看。廿廿看罢,也觉其制艺诗策,俱属平平,原难入选。同考官未经呈荐,而主考亦未搜录。
不过廿廿随即便冲皇帝眨眨眼,“石君先生乃是大才,当年都曾教授皇上诗文……便是他孙儿再资质平庸,想来也不至于写出如此平常的文章来。”
皇上说了“必定不中”,这便是皇上事先已经做好了防范。
最怕士子的考卷可上可下,有半瓶子的才学,这才最容易做手脚去。终究只有这样的,才是考中也有道理,考不中也有道理。
倒是朱涂这样的,是怎么都拎不起来的,才反倒叫人不敢从中做手脚了去。
皇帝点头,“他虽没考中,我已下旨意,赏给他举人,叫他一起参加会试。”
廿廿便也笑了,“这是皇上的恩典;不过以家学渊源想来,这怕也是朱涂这孩子应当得的。”
皇帝会意,便也轻轻捏了捏廿廿的小手,夫妻两个心照不宣一笑。
“如此说来,石君先生孙儿应试之事,已然算是有惊无险地过了;皇上何苦还不高兴了?”
皇帝深深叹一口气,“我不高兴的,就是我能防范着朱圭孙儿科考之事,却防备不及旁的!”
“还有石君先生旁的事、旁的人?”廿廿心下也是微微一惊,“他既只有这一个孙儿,还能有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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