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家在刘镇算是比较小的家族，只有几十口人，周边几乎全部被第一大姓刘家包围。刘家世代地主恶霸，改革开放以后，还跟北边接壤的沛县刘氏宗亲续上了本家，声势日隆。

    不知是利用宗族还是实在无人可用，社会主义新中国的村长书记继续启用刘家人，刘书记的儿子还当上了青年书记。祖上多少代都是在这种跟刘家不平等的关系中滚动发展，父亲这一辈人是忍气吞声惯了的。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我虽然早就做好了革自己这条小命的心理准备，却也没有翻出太大的浪花，一直到十八岁都没有。

    哥哥屠成是个沉默少言的人，中学毕业就在家务农，后来出去做生意。我跟他之间话虽不多，交流却是非常通畅的，就是那种心照不宣的手足感觉。特别有其他人在场的时候，我们行动和言语间的默契浑然天成。我考上高中那一次，大哥曾跟我说过一席话，我一直都记忆犹新，看得出，他是认真的。

    “你的前途不可限量，”他看着我说，“不用担心家里，按照你最喜欢的方式，尽你的最大努力去混。道理你都懂，机会难得，为了你自己，只要你好家里肯定都好。不管怎么样，家里永远是你最后的港湾。”

    我知道他作为家里的老大，默默的承担了诸多家里的责任。都是嫡子，要是沿袭旧制的话大哥是太子，由他接班我没二话，绝对不会干那些靖难啊禅让啊之类的造反革命事体。

    一身是胆，又带着主角光环，现在又有了这么多兄弟，我去哪里打拼不出一片天地啊，是不是？就算实在点背，确实混不出来，以我的出身和性情，一般的磨难我也都能轻松扛下，肯定不会给人添负担。

    也是考虑家里有大哥在，我觉得自己随时可以为家里为兄弟去拼命，读点书之后觉得为国为民牺牲小我也是义不容辞的。

    亲大哥才是真正的大哥，有道是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在我头角还没有足够峥嵘的时候，大哥就已经可以“撑起一片天”了。

    农村人跟地是最亲的，有时比亲大哥还亲。我们家最大的那块地呢，跟宗室刘兴军家在一起，刘兴军算是刘家最穷凶极恶的宗亲，其已经长大成人的两个儿子都很强壮，小三小四也都比我大。以我当年看待问题的角度，他们全家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狗日的刘兴军占了我家两笼地。父亲虽然对外软弱，但是在他那狭隘的农民意识里，抢地跟杀父夺妻基本是一个等级的，是可忍孰不可忍，鼓足了勇气去跟他们理论。

    农忙时期村里人都在地里，刘家一大帮子人在帮腔，我家人显得势单力薄，我和哥哥在地的另外一边。

    我看到“父王”突然拿出了打我的那种霸气冲了上去，却被刘兴军那牛高马大的大儿子很轻易的打翻在地，还踹了一脚。“父王”恼怒的破口大骂，有几个人想过来劝架，都被刘家族人边拉边劝地挡了回去。我看到“母后”嘶吼着撞向刘兴军，却被刘兴军的二儿子一脚踢翻在地。

    我的父王和母后就像两个无助的战俘一样，被刘家的两个儿子按在地上打。一村子的人，包括我的那些本家们，都很麻木和无奈的看着，有的还指指点点，目光闪烁，嘴里还不知在嘟囔着什么。

    我哥当时眼睛就红了，拿起镰刀就冲了过去，先是在刘家大儿子背上划了一刀，接着又朝刘兴军和他的二儿子头上搂去。情形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不可一世的刘家人四散而逃，刘兴军的两个凶神恶煞的儿子也像兔子似的撒腿就跑，小三小四也傻不楞腾的跟着跑。

    我哥追赶着刘兴军的两个儿子一直到他家，受到哥哥精神的鼓舞，我也拿着小镰刀嗷嗷叫的跟着“接班人”猛追，准备给小三小四也“上一课”。我想，我当时的眼睛应该也是红的，妈的，拼了，家族兴亡，匹夫有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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