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莲扬眸,她爹上当受骗买假货这种事经得多了,家大业大的,这点银子的根本算不得甚么,她借着此事发作,只想讨京墨个承诺,如今瞧着他低三下四的模样,更是十分受用,心里清楚也京墨是个只吃不吐的,绝不会将到手的银子再拿出来,她憋着笑,伸出手去淡淡道:“如此甚好,拿来罢。”
京墨一怔,见曲莲神情无假,忍痛作势要将银子取出来,可手触上钱匣子时却猛然一颤,脸色渐渐难看起来,咬着牙却迟迟不肯打开,只挤眉弄眼的冲着落葵使眼色。
落葵却恍若不知的低垂了眼帘,移眸望住手边小盏,晶莹透白的薄脆白瓷上描了枝青花残荷,虽不是个古物,但显然是个妙物。她蕴着笑意,闲闲拨弄起来,盘算着要如何从京墨手中讨要出来,四下里一时间静默无声。
见此情景,曲莲眼风中藏着笑意,踢了踢一地的碎瓷片:“就知道你舍不得,省了罢,我全当买了个响儿听。”
京墨如蒙大赦的松了口气,抹了抹额上摇摇欲坠的汗珠子,忙不迭柜上翻出个翡翠镯子,真心实意的递了过去:“这可是好东西,真金白银的好东西。”
“别,少拿这些个假货糊弄我,我可丢不起这人。”曲莲眸中的笑意更胜,却独独不肯伸出手来接。
京墨忙不迭的挤眉弄眼,递着眼风给落葵,她微微一笑,接过镯子套到曲莲的如白瓷般的腕子上,笑道:“这可是难得的好翠玉。”她抬起她的手腕,迎着光照了照,连连咂舌:“你瞧,这翠色多通透,京墨可难得大方一回,平日里请顿饭都难。”
曲莲抬起手腕迎光比了比,抿唇一笑:“你得罪了我,想用这么个不值钱的镯子就把我打发了,可没这么容易。”
这镯子原是一对儿,京墨花了大价钱淘换而来,本打算落葵生辰是送她的,原以为拆开送了曲莲一只,能讨了她的欢心,不再计较此事,谁料她收了镯子还不肯罢休,京墨眉心微曲道:“那,那你说,要怎样才能打发了你呢。”
曲莲定了定神,一双似水明眸波光流转,像是含了万般情意,迟疑的瞟了落葵一眼,决定遵从自己的内心,终于无所顾忌的开了口:“不如,不如你就此卖身为奴,留在我身边伺候我,这点银子加上这处铺子,做你的卖身钱绰绰有余了罢。”
此言一出,绕是京墨平日里再如何伶牙俐齿,这会儿也惊得目瞪口呆,抬手挠头讪讪一笑:“我,我,我又懒又馋,哪里是伺候人的那块料,曲莲,你要买了我为奴,只怕是糟蹋银子了。”
说着,他如同害了眼病一般,不停的冲着落葵挤眉弄眼,几乎要流下泪来。
落葵心中暗笑,这京墨的嘴还真是厉害,为了自由,能将自己糟蹋的如此不堪,她扬眸轻笑,唇边生花:“曲莲,他又懒又馋也就罢了,要紧的是他脾气太坏,日日守着你,再将你气出病来,可怎么好。”
此话说的深的京墨之心,他连连点头:“就是就是,曲莲,你若是气病了,岂不是我的罪过,还是换个旁的罢。”
长嘴铜壶发出咕嘟嘟
的轻响,登时白雾缭绕,热气滚滚。
巴掌大的白瓷小罐里放的是上好的英山云雾,浅雕牡丹湘妃茶勺舀一勺浅碧色叶尖,放在细嘴儿莲纹水晶壶里,滚滚热水没过叶尖,热气熏蒸着茶香,登时氤氲满室。
落葵斟好了茶,冲着京墨递了个眼色。
京墨登时了然,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双手端着白瓷粉彩海棠纹杯盏,递给曲莲:“来,喝点茶润润喉。”
曲莲接过来一饮而尽,缓了口气道:“我不怕你气病了我,我有的是银子瞧病抓药。”
京墨哽了一哽,嗫嚅的唇角道:“那个,那个,你爹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岂能,岂能随意糟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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