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铭虽知顾绛落拓不羁,但对这番话还是大感意外。在他的印象里,明朝东厂乃是一个yi森恐怖的特务机构。这个由太监统领的机构,一向与yi暗、毒辣、专断、酷刑等联系在一起。在朝野人士心中,几乎是谈之s变,避之不及。为何顾绛认为裁撤这等机构不妥呢?
至于福王,乃是明末著名的酒s王爷,且极其吝啬。以至于官军讨贼经过洛阳时,发出“洛阳富于皇宫,神宗耗天下之财以肥福王,却让我们空肚子去打仗,命死贼手,何其不公!”之感慨。诸位御史大人冒着巨大风险弹劾他,顾绛为什么要反对呢?
正当席铭深感疑惑之时,徐昇已是怫然不悦。但顾绛参与营救自己,不便劈面发怒,只是冷冷问道:“你言老夫所为都为不妥?何以见得?”
顾绛似乎也感觉刚才之辞过于直接,见老师已然不悦,赶忙道:“老师恕罪,学生刚才之言放肆,请老师见谅。学生的意思是这些做法出发点是好的,但是可以商榷。”
席铭心道:这解释跟没讲一样。顾老弟才华横溢、智谋过人。可是在人情世故上欠缺不少。他又想起吴三桂的场面功夫,两个年轻人都是当世之豪杰,不过吴三桂可比顾绛圆融许多。
果然徐昇听罢,还是yi沉着脸道:“我倒想听听你的高见。”
顾绛没听出此话中蕴含的恼怒之意,以为老师想听取其意见,于是站起身来,开始侃侃而谈:“先说说裁撤东厂之事,要知道东厂、言官、锦衣卫乃是皇帝监督文官集团的三大利器。东厂虽然独断,但其a控权始终掌握在皇帝手中,大明王朝开国两百多年,从没出现过宦官夺取皇权之现象便是明证。因此东厂兴盛虽然负面效果严重,但皇帝对朝臣的控制却加强了。我敢言东厂一旦被废,大明官员们没有了掣肘,在如今贪风ri炽的背景下,风气只会愈演愈烈,以至于无官不贪,国将不国!因此对于东厂只能限制其职权,但不能裁撤!”
听了顾绛这番新奇的见解,在场众人都是若有所思。席铭心中对顾绛大为钦佩,一般人只能看到事物的表象,而顾公子却能看到更深层次的内涵。他未入朝堂,却对朝廷之事洞若观火,真是世所罕见的天才。
后来崇祯皇帝果然裁撤了东厂。其后皇帝对文官集团的控制ri益减弱,百官表面恭顺,实则阳奉yi违,崇祯直到最后,发出了“文官皆可杀”的感叹,但为时已晚,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徐昇沉思片刻,语气已转向温和:“这话有一定的道理,说下去!”
顾绛听出徐昇话中的鼓励之意,接着道:“至于弹劾福王之事,这位王爷虽然穷奢极yu、贪图享乐。但对当今万岁极其恭顺,从无挑战皇权之事。因此万岁未必会对他这位叔叔怎么样。”
徐昇一皱眉道:“难道我等便坐视不管?任由这个蠹虫搜刮民财,鱼肉百姓?”
顾绛微笑道:“问题在于即便管了,也未必能够奏效。弹劾福王至少有三点不利之处,其一,福王根基深厚,很难扳倒,到时候弄的灰头土脸,自讨没趣。其二,参与弹劾之官员,ri后必遭报复,阁辅乘机落石,岂不腹背受敌。其三,弹劾行动极可能引发一场朝廷纷争,到时候朝堂之上再无宁ri。”
徐昇眉峰紧锁,顾绛说的第二条打动了他,目前皇帝信任温体仁,东林党人本处劣势。如果再去招惹福王,必然两面树敌。
然而东林党人一贯的无所畏惧情怀此时涌上心头。徐昇朗声道:“如知其不可为便行退却,岂是我东林党人的做派。”
顾绛道:“徐老师,我等做事之原则乃是求得最好结果,如果逞我之能,即便名声鹊起,但对百姓并没有什么好处。”
席铭心想:顾绛果然直接,竟然直斥东林党人的通病,只要流芳后世,不顾朝廷与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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