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庄,凰渊公家。
枯裂木板排插而成的院子,已被风暴席卷一空,一块木板没剩下,屋门被拆走一扇,竹排房顶也被掀飞,都在天上翱翔着。
那些财主的金屋银楼,同样无法抵御能将人卷上高空的风暴摧残,或是屋顶被磨盘砸塌,或是窗户被飞瓦破穿,地势低的房子被沙尘淹埋半截。
相比之下,凰家的损失算小的。爷孙俩躲在石床底下,毫发未损,只是沙尘将石床围堵,过不一会儿,两人就要捅开沙垒,调换新鲜空气。
“凰乙啊,我平生未见过这么大的风暴,想必一日两日,也不见得退隐,待到天黑,风暴有所减弱,我爷孙俩便离去吧。”
凰渊公一手搂住孙女,另手紧握着一只木盒子,贴在胸口,祖父传承的玉符在他这里是责任,再穷再落魄,纵然是死,也不能卖主求荣。
“嗯,我们再去找个地方安家。”
凰乙自小过惯贫苦日子,饱受各种挫折,性情早已练就得坚毅乐观。
她抿抿干裂的嘴唇,凝视着爷爷的神情,两臂紧了紧爷爷的拥抱,小心翼翼地试探道:“爷爷,你能告诉我那块玉符的秘密吗?”
凰渊公身体不住颤抖,阖上眼睛直摇首不语,只是用手不停地抚摸着她的脑袋。
过了许久,凰乙都已放弃追问,脸上渐显困倦之意,阖眼打了个哈欠,感觉躺在爷爷怀里很温暖,弥弥欲睡。
忽听爷爷续声,叹道:“还是现在就告诉你吧,真怕哪天会来不及告诉,就突然撒手人寰。”
“爷爷你不许这么说。”
凰乙顿时睡意全无,睁开眼睛,眼眶已湿润,泪花闪烁欲落。
爷爷是她世上唯一亲人,她不想做孤儿,更不想失去爷爷,她用力抱紧爷爷的脖子,心里突然滋生出一个不祥的预感:爷爷会在吐露秘密后离去。
凰乙很害怕,急忙用手捂住爷爷的嘴,哽咽道:“凰爷爷,我再也不想知道了,我不听。”
凰渊公什么话也没说,眼角含泪,微笑着抚摸她脑袋。凰乙哭累了,便躺在爷爷怀里睡去。
梦中,她是云梦院的弟子,很多师姐师妹围着她,众星捧月般,她带爷爷去治病,爷爷身体得以康复,还在沙漠里和她赛跑。
爷孙俩在床底挨过最凶猛的一次风暴侵袭后,风暴强度终于大幅减弱,但并不意味风暴自此退隐。
此时夜已深,等翌日清晨,八荒罡风加持,风暴将会来得更猛烈。
凰渊公推开已与石床持平的沙垒,在床上沙层中翻找到包裹,打算唤醒凰乙就此离去,突然,那半扇门板“吱呀呀”地被推开。
此时夜深月隐,房内未点灯烛,光线晦暗,伸手不见五指。
凰渊公吓得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两手握紧木杖,身上的抖病都因恐惧而暂隐。
他慢慢摸回石床前坐下,将玉符盒子从沙垒的窟窿塞进去,再用腰身堵住沙垒的窟窿。那里面是他的全部希望。
他故作镇定,将颤抖的声音极力平稳下来,眼睛一瞬不移地盯着门外的那团朦胧黑影,淡笑道:“门外的朋友,外面风大雨稠,不妨进屋避避吧。”
对方没有表态,一动不动。
气氛沉寂着,不知多久,凰渊公只记得自己呼吸吐纳九循,那团黑影仍立在门外,如一座石雕般,他不由得怀疑年迈的自己,是否已老眼昏花。
“咔”
一道闪电裂空,照亮荒漠四野,照亮村庄的百户房屋,同时将那团黑影的朦胧感剔除。
那是一个长发及腰的裸身少年,他的头发鲜红似血,遮住两侧脸颊,睛珠也是红色,如同血玛瑙般透澈,眼神深邃无邪,那种深邃感,与其对视好像灵魂都要被吸离出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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