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了,他感觉自己手里这只手,正在努力回握自己。
她在努力着,用所有的力气去驱使僵死的手指,抓住这个少年温暖的手。
但死亡和寒冷从来不做柔情的事情,她的所有努力都无法让古逐月确切感受到,只像是尘埃落在手心一样。
细微不可查。
香炉里的香粉已经燃到了尾声,火光暗淡了下去。在空中的青烟也越来越缥缈,古逐月侧目看她的脸,只看见眼珠轻轻地动了一下。
“还以为你要醒了。”古逐月轻轻地说。
他怕吵醒这个女人,却又莫名期盼着她睁开眼。
没有人回应他,目光不可及之处,所有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东西都在匆匆流逝。
古逐月抓紧了她的手,手心被侵凉后,就换成手背靠着他的手,仿佛这点温度不散,他就能抓住些什么东西。
他能感觉到的。
皮肉之下的血液渐渐放缓的奔流的速度,虽然原本就并不快。
那一点点拼命回握的力气,败给了天道,她放弃了反抗,低下了一生都不肯认输的头颅。
古逐月发现女人胸口不再起伏,他转头看见香炉里的香粉终于燃尽,只剩下古铜色的香炉孤独地立在半明半暗的交界处。
如果有面镜子,他或许就能发现自己的眼眶通红,像只失去了所有的独兽。
手里的这只手,不管再怎么努力想让它变暖和,都成了徒劳。明明片刻之前,有温度回升的。
古逐月看着她的脸,动眼珠的那一瞬间,她是在努力醒来的吧?
可她永远沉睡了下去,并且不会再感到寒冷,再感到孤独。
但同样的,她再也没有了希望。
她死了。
古逐月把她的手放回去,弯腰的瞬间,他看见女人鬓边的花枯萎了,土黄色的花瓣垂在萎缩干枯的藤茎边。
这里的一切都死了。
多年以后,神武皇帝解开了心中的所有疑惑,当他再次走进重华山上那座石宫里时,威严的皇帝红了眼眶。
随行负责编写起居注的史官刚要提笔,上古玄铁打造的神兵刺穿了他的胸膛。
站在星海光辉下的星算掌派提醒他“陛下,神殿不可见血腥。”
“况且,你不可滥杀,而自毁名誉。”
“我母亲,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神武皇帝没有理会逆耳的忠言。
“她啊?”容虚镜仿佛是陷入了回忆,“她一生,向往自由,一生,爱人至深,一生……”
容虚镜有片刻失神“一生,都活得自由自在。”
“我与她在风雪中见第一面,就匆匆离别。”神武皇帝握着刀柄的手青筋突显,阵前斩杀无数敌人都不曾害怕的他,此刻手臂轻微地颤抖着。
“我知道她爱我。”
“本座曾觉得,她是一个很愚妄的人。”容虚镜说,“如今也这样觉得。”
史官的鲜血流进神殿石板的图腾里,容虚镜被法阵的力量压得几乎站不住。但她还是骄傲地负手而立,仿佛无事发生。
神武皇帝当然看不出她的异样,只在听见她的话语后,突然笑了起来“是啊,愚妄。”
古逐月从石宫里走出来,门环上没了花朵,门前的雪堆上有一抹土黄色的粉末。
站在风雪里,他发现原来这里很冷,念青的寒风往他的骨髓里钻。
顾长门站在远处,见他出来后微微一笑,仿佛等待友人沽酒归来的闲散文人。
“或许你需要这个。”顾长门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递给走过来的古逐月。
古逐月接下手帕,脸上心事重重的样子“先生,石宫里的人是谁,是她要见我?为何要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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