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对仲简的性格的分析,吴澜已经预见了这一幕。
这里面的道道其实并不复杂,稍微对心理学有些研究,或是有长期与人打交道的经验,都可以做到。
其一,仲简身份高贵,且以他高贵的身份为傲;
其二,商贾在这个时代是贱业,商君变法后的秦国更重农抑商,尤其鄙视商人,就连户籍里都专门设了个市籍,对商贾课以各种杂税,还有种种不平等的对待;
其三,仲简曾在燕国为谍,是以商贾身份做掩护的,这期间必然饱受歧视,称得上忍辱负重,如今重回秦国,见了商贾肯定会触发那些不愉快的记忆,能有好脸色才怪;
其四,从燕赵边境返回秦国的途中,仲简已显露出对胡庸的轻视。
综合以上四点,吴澜要是不趁机谋划些好处,就算不得一个水准线之上的腹黑穿越者了。
“胡兄,此行仓促,未提前告知,还请胡兄不要介怀。”
这些心思一闪而过,吴澜拱了拱手,做出赔礼道歉的姿态,也刻意显出对胡庸的充分尊重。
有对比,印象才能更深刻嘛。
“怎么会介怀呢?”
胡庸哈哈一笑,道,“仲简先生和澜弟能来寒舍做客,欢迎之至!”
说着,胡庸伸手往里一指,做出个“请”的姿势,“仲简先生、澜弟,里面请。”
“仲简先生请,胡兄请。”
吴澜也学着胡庸的模样,让仲简和胡庸先走。
“吴澜先生请。”
仲简这回倒没有托大,而是礼尚往来,给足了吴澜面子,却又直接忽略了主人家胡庸。
这一幕落进胡庸眼里,再次隐隐刺激到了某些地方,有些疼,又有些酸。
疼是因为仲简始终没正眼看他。
酸是因为羡慕甚至是嫉妒吴澜。
不过胡庸很好地将自己的心思遮掩住,脸上的热络神情不减半分,沉声吩咐家老:“一定要招待好仲简先生和澜弟的随从。”
“喏。”
家老躬身点头,自去接待二十几号随从们。
胡庸则引着仲简和吴澜来到偏厅。
这里已布置好酒席,乐师和舞女也在场。
“仲简先生请坐。”
胡庸索性将谦卑进行到底,让出了本应属于主人家的上座。
仲简也不推脱,直接走了过去,大剌剌坐下。
座次以左为尊,在胡庸的盛情安排下,吴澜便坐在仲简左手边,胡庸自己则坐在仲简右手边。
位次既定,三人坐好,在胡庸的示意下,乐师鼓瑟吹笙,舞女翩跹起舞。
“靡靡之音,都散了吧。”
可是刚开始奏乐起舞,仲简便冷着脸,赶苍蝇似地挥了挥手。
胡庸的牙帮子瞬间咬紧,然后立马松开,冲乐师和舞女们大声斥道:“没听见仲简先生的话吗?都撤了,赶紧撤了。”
乐师和舞女们赶紧抱着乐器、拽着舞裙匆匆离开,生怕再多待一会儿,便惹来灾殃。
胡庸这时看向仲简,谦然说道:“仲简先生恕罪,在下不知仲简先生不喜舞乐,自作主张,惹得仲简先生不悦,真是罪莫大焉,我自罚三樽,以为赔罪。”
话音落下,胡庸自斟自饮,接连饮满三樽。
“无妨。”
待胡庸饮完了三樽,仲简方才摆了摆手,表示他不介意。
这副倨傲至极的做派,深深地刺激到了胡庸。
一而再,再而三地拿热脸贴了冷屁股,但胡庸反而笑得愈发灿烂,像一条把面子、尊严全都踩进泥土里还貌似浑不在意的狗,哪里有仓城首富应有的威仪?
商贾,贱业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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