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过了青年禁军快速离去的墨色靴履,又看了看殿内众臣的朱紫官服,小宦官才恍然地勾了勾唇,露出一丝微嘲的笑意。
此夜此刻,谁还会关注到他们这样的小人物?那一脸严肃的众臣子们,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那卧榻之上呢。
卧榻之上,武曌慵懒地倚着。她的发丝已经尽白,挽着一个富贵柔美的牡丹髻,一支赤金鹦鹉花鸟纹发梳竖于中央,两边各斜插着一支花鸟缠枝纹金簪,别无它饰,简单而温婉,一如她当年初登后位时的模样。笑意流转之间,依稀还可看到她往昔的风华绝代,更多的颜色却终究被皱纹所覆盖,正如她这一生纵横捭阖百战不殆,却偏偏生老病死逃不开。
她淡淡地扫了一眼殿内众人,朝众人最前的太子李显招了招手。
李显犹豫一步走上前,长揖过后,跪坐在母亲榻边。武曌定定地看着这个两鬓早已斑白的儿子,不由想起当年他被自己废贬之前。那时的他何等丰神俊朗,是她几个孩子中最活泼的一个,继承自他父亲的眉眼时刻熠熠生光,如今却总是充满着不安与仓皇。
她此生子女缘最薄,对每一个亲生骨肉,都有着许多狠心凉薄的地方,然而她毕竟也是一个母亲,并非铁石心肠。她微笑起来,温和地道:“七郎,这可是你亲自下的令?”
李显垂着头,目光又不安地流转起来:“是是儿下的令。”
“要杀的人,都杀完了?”
李显抬眼看了一眼张柬之,道:“是。”
武曌颔首:“我原以为还差我一个呢。”
李显惊惶地抬头又垂首:“母亲何出此言?儿不敢不孝,更不敢做出弑母这等人神共愤之事!”
武曌伸手抚上李显的肩,眸光却转向了殿内众臣:“那这一群人堵在长生殿里,是想做什么?不过是杀了两个小子,又不是军国大事,既然事先不急着告诉我,事后这么着急做什么?众臣卿不知道也就罢了,难道你也不知道,阿娘这几年总是失眠,能睡一觉,特别不容易吗?”
李显低垂着的眼帘骤然一抬,看清母亲衰老的面容,一时双眼有些模糊。
此番政变,他事先当然知情,只是没有参与到计划中,一切自有别人为他做好。午夜梦回,他时常会想今夜应是什么样的场景,却怎么都没想到,母亲并没有盛怒,也未曾如当年贬斥他时那般冷酷无情,只是轻描淡写地把这一场翻天覆地话成了家常。
她仿佛对一切都司空见惯,而这种习惯,让李显又是心痛又是凛然。
面对着儿子的仰视,武曌的神色又柔和了些。她的手自儿子的肩膀移至脸庞,拇指轻轻地在他眼边的皱纹上蹭了蹭,一声浅叹哑然溢出:“回去吧。”
本是一声温柔的叹息,李显却莫名浑身一凛。母亲让他回去,回到哪里去?他不禁想起昔日身在房州的风霜与折磨,立即醒过神来。
心忽然定了,所有愧疚和忐忑都被李显压在了心底。他垂下头不语,看似无意地瞥了一眼众臣——他当然不能回去,否则他连同这殿内众臣,还有殿外的将士们,结果会如何?可这拒绝的话,却不应该是他来说。
这时,羽林将军桓彦范站了出来:“太子如何还能再回到东宫去?”
见李显低下头去,武曌的双眼便是微眯,听得有人说出这样的话,一抹带点自嘲的洒脱笑意更是挂上了她的唇角:“如何不能?”
看过了青年禁军快速离去的墨色靴履,又看了看殿内众臣的朱紫官服,小宦官才恍然地勾了勾唇,露出一丝微嘲的笑意。
此夜此刻,谁还会关注到他们这样的小人物?那一脸严肃的众臣子们,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那卧榻之上呢。
卧榻之上,武曌慵懒地倚着。她的发丝已经尽白,挽着一个富贵柔美的牡丹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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