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十五岁,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人想象出她站在岸边冷笑着见死不救的样子。
不,不一定。
说不定,只是张家三小姐的好朋友,曾经好到要做姊妹的呢?
天微微亮,一抹黄晕涌上天际,接着那一线的白和蓝。
然后是一轮融融的红日升起,光影温柔而烂漫,娇怯地露出半边脸来。
张容瑾开门,见屏镜和繁弦趴在石桌上睡了。
繁弦并没有真的睡过去,只敢在桌上假寐,如今听见脚步声,便起来,看见张容瑾站在不远处,看着她们。
“小姐,您起来了。”
“要不要传早膳?”
张容瑾道:“东西收拾好了吗?”
繁弦道:“回小姐的话,都收拾好了。”
张容瑾道:
“再加一样,把我从前写的诗文,全都带上。”
繁弦道:“小姐您要那个做什么?”
张容瑾道:
“如今我记忆未归,想看看从前写的东西,也好知道些从前的事。说不定,过去…的事情也能想起来些。”
繁弦道是。
张容瑾端详着她的表情,
见她表情没有异样,一颗心稍稍放下。
“再带些我从前看的诗词。”
“唯。”
张容瑾转身,
她学着张家三小姐听说书,学她下棋,描图,也看她过去的诗,不仅是为了能从此寻到蛛丝马迹,也是为了让自己的言行举止更像张家三小姐一些,她虽谎称自己失忆,可即便一个人失忆,也不该性情完全大变。这个时代,人们尤其信奉神明,没有过多的科学信仰,若是她与张家三小姐差别太大,判若两人,让人察觉出来,说她是魑魅魍魉,诛杀只怕也是能有的,为此,她不得不步步小心,滴水不漏。
片刻,婢女们端来盐茶温水给她洗漱。
用过早膳后,张容瑾拜别了张府祖母吴氏,张母林氏,大公子与张释之早已上朝,她无得拜别,便出发了。
张容瑾坐在马车上,拿起一卷卷白布,上面写满了字,张家三小姐不喜欢用竹简,如今倒是有纸,可是纸的质量大多不好,价格又居高不下,故而张容瑾接触到的张家三小姐从前写的东西,几乎全是写在布帛上的。
有些字她实在不认得,只能连蒙带猜。
而张家三小姐从前看的诗文里,果然有诗经。
诗经中的诗,她记得不少,借着古今对比来看,倒也认识了不少字。
而从张家三小姐写的诗文中看,张家三小姐倒是个不喜欢堆砌华丽字句的,也正因为她诗中复杂的华丽词句不多,叫她看起来也不算多吃力
张家三小姐写的一些诗确实与众不同,
那些诗,大多数风高云淡,怀揣大格局。
可其中有一句诗,偏偏相反。
不得不让她好奇,张家三小姐这样一个万千宠爱集一身的女子,
是在怎样的悲恸下,才能写下这样肝肠寸断,哀愁决绝的话?
是不是因为梦中那个张家三小姐声声唤殿下的人
张容瑾放下布帛,
这句诗,与张家三小姐别的诗文放在一起,如此地突兀。
张家三小姐的诗文一向气势磅礴,不像闺阁女子,
这句诗却占满了情殇二字。
叫人乍生惆怅。
车轮咂咂,门帘迎风微起。
张容瑾终于缓缓念出声
“憔悴去终老,人间无白头。”
回答她的唯有哒哒的马蹄声和车轮咂咂的声音。
普通人即便是失恋,亦不足以说得出一句愿孤首而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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