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指节轻轻叩击竹案,闭上眼睛数着时辰。半柱香后,树叶摩擦人身的窸窣声响起,叫春的野猫子一声尖啼,奔着远处惊跑了。
若非我耳朵灵,那猫爪肉垫子踩在石板上的声音是听不见的。
我晓得,是换防的人来了。
我的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像极了闷热烦躁的方圆天地内,窜进一股热风。潮湿,黏腻,愈发燥热,紧绷着毫无喘息之机。
那人轻轻朝地上啐了一口,便没了声息。这人,与其他禁卫军不同,或许早年间立下过什么了不得的战功,每次监视换防,要比其他人磨蹭上许久。
也只有他,有胆子将叫春的野猫一脚踢开。
整个九州之国,大多崇文轻武,这是治国方略和先祖经久所累积的经验决定的——文人至多以死谏,而举戈叛变,颠覆朝政的,从来都是武将。
文人轻武,武将自然也视文官为手无缚鸡之力,只会搅弄墨汁之人,一旦立场对峙,互相看不上罢了。
与文人越高才,越自谦不同。武将,越是战功赫赫,越是气焰压人。这人心中十成十的怨气,倒没有半分隐匿。
让惯取人性命,喜欢在战场杀戮的修罗,来彻夜轮番监视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国师兼任兵部尚书,于他而言,便是大材小用。
手指缓缓松开,一丝凉意从掌心沁出。一股淡淡的血腥味窜进灵台,接着便是阵阵刺痛感,心中的烦闷消散大半,整个人清明不少。
我下意识握紧拳头,虽然知道绝无可能,但心中仍惧怕,门外的修罗也闻得到这浅淡的血腥。
我闭上眼,眼前便是整个天地。
天地之间,连野猫叫春的凄厉声都没了,静得只剩下我自己的一呼一吸。
我用食指指腹,轻轻敲击竹案。一击即是一弹指,一个弹指,足以让我想许多事。时间太过安静,太过漫长无边。
我既盼着时间再慢些透过纵深潮湿的地下,我好像能看到早已远离仪瀛水榭数十丈的汤十一在往更远处摸索开辟暗道从来不是一件易事,软糯的泥土,随时都有塌方的可能。
多一点时间,就多半分离开的可能。
我如一尊会思考的大佛一般,静静虚坐榻沿,用一声声叩击轻轻算着时辰。
一心二用并非难事,我可以一面思考朝局走势,一面记住自己敲击了多少下指节。只有眼前浮现出帝君时,所谓一心二用的本事便似被狗吃了。
数十年前,师父为训练我能一心多用,使了多少法子。满头的白发硬是愁得灰暗不少,脱落不少。而我自己,也挨了许多罚,受过许多鞭子。
这一身过硬的医术,便是那时学的。
“小徒弟,为师又要打你,又要替你医治,委实累得慌。”
师父说这话时,我满心欢喜,以为师父日后便不会再惩戒。未料想,师父笑眯眯的随手抚下一撮白发,柔声细语:
“为师将一身医术传授于你,往后,你可自行医治药愈。”
自那后,我挨的打,便比往日多了一倍不止。
一千八百个弹指,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
帝君的模样,时不时乘我失了防备,溜到眼前。
如墨如瀑的长发规谨的束起,冠上青玉帝冠。一身红黑相间,鎏金龙纹镶边的大裳。双眉如峰凛然,双目深沉似渊。便只是那么站着,通身帝王的威严之气,四溢难掩。
帝君青华,站在繁复浩瀚的星空,站在玉阶垒砌的高台,站在野草遍布的荒地,站在摩肩接踵的市集,站在高山深谷c山野人家都遮盖不住那满身的帝王气息。
他会是九州的帝王,会是六合四方万民的君父。
那如渊如墨的眼里,有欲望,有抱负,有九州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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